伴随着曙光划破黑夜,我双眼的泪迹也凝结在了双颊上。深秋的风吹过,回忆不露声色袅袅地舒展开来。
我的外公是一个陶艺工作者,在他的工作室中总是存放着很多精美绝伦的陶器。可是我并不喜欢,因为我不喜欢那些脆弱易碎的灵魂。直到我的外婆去世的那一年,那时候的我还很小很小,小到我已经失去了亲人,都还不知道。我像只小猫一样,被父母拖到东拖到西,只是在经过外公的房间时,透过细细的门缝,我隐约地看到了一个哭泣着的背影。我小心翼翼地弓着腰走进外公的房间,外公早已察觉到我,他只是一言不发,他的头深深地埋在双膝间。“你知道吗?”一个闷闷的声音从他的双膝间传来,“不要以为它们很脆弱,其实它们的内部十分牢固,它们经过无数次的打压、碾磨和130℃的高温锻烧……”“130℃!”我喃喃道。外公抬起头来,他脸上的泪痕早已干了,只是那点点悲伤还嵌在他那一道道皱纹里,深深地嵌着。他摸摸我的头,说:“你还太小,总有一天会明白的。”
在外婆去世之后,外公经常一个人呆在工作室中,偶尔我也会去。我对陶艺一窍不通,我也很害怕那脏兮兮的泥巴,可是外公却总是笑呵呵地抓着我的手,耐心仔细地教我。我以为会一直在外公的呵护下摆脱对于陶艺的疏远。但终于有一天,他的双手失去了温度,我永远失去了他。那时候,我已经懂了,已经明白自己的世界里又少了一份炙热的呼吸。我开始彷徨,把自己整天锁在家里,手里紧紧攥着一个外公在生前给我烧制的小挂饰。我的灵魂被一根叫悲伤的线牵着,不断扭曲着。
无论怎样,在每周六晚上我还是坚持去参加陶艺培训班,因为只有在双手触到泥土的那一瞬问,我才能感受到外公曾经所给予的温暖。放学后,我仍坐在教室里,看着那一只只不成样的杯子,仿佛像我一样,那么易碎。我不禁偷偷哭泣。老师是外公的好友,他只是看着我哭,听着我诉说。他拿起一只小小的杯子说:“你不要小看它,它可是经过无数次的.打压、碾磨……”“130℃!”我想也没想就蹦出这个温度来。老师愣了一下,然后微笑着点头。他和我并排坐在土窖前,轻轻地对我说:“你看,它们是多么幸福!”看着土窖中被烧灼的碗,我不禁转过头来看着他。“它们只要心存理想,坚持着熬过这一段时间,那么它们出去后将会得到很多人的青睐……”我轻笑了一声。“难道不是吗?”他严肃地反问我。我把玩着手中的杯子,是啊,在成形之前它们都得经过高温的锻烧,我就好像那堆烂泥巴,也许不会,外婆的去世就是那阵阵高温。
有人说,风儿不能再回到它所经过的地方,无论我在心里如何默念重来,我的外公都不可能再回到我身边了。但我相信他一定在守护着我,就像当初他握着我的手教我陶艺一样。
他的温度有时候像土窖中的130℃高温,让我内心备受煎熬:他的温度有时候又像记忆中的双手,会温暖我冰凉的泪珠。不管怎样,我明白他在我身边,他的温度在我身边,指引着我去面对应该自己面对的无法逃避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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