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菊镇的梅雨

小镇的梅雨时节来得温和，它缓慢、潮湿、黏腻……仿佛下午第二节的化学课。小镇在无边无际的水雾里昏昏欲睡，让人思维混沌。几场温热的大雨，在傍晚时分将天空里的碎片红霞吹走，从遥远的海边传来了潮汐声，这说明春末夏初的愉悦季节就要过去了。

“蓉儿，蓉儿……”一声声凄厉的呼唤声如同江郎摇橹时那“咿呀咿呀”的声音，悠悠地飘进了耳朵。

烟雨中，一个佝偻的背影若隐若现，如同一个断了线的纸鸢，好像风一吹就会把她吹走。雨水早已把那花布汗衫打湿，紧紧附在后背上，一条条肋骨竟然清晰可辨。羽萱握紧了手中的雨伞，向那个方向走去。

近了，如预料一样，这的确不是一个丁香般的姑娘，而是一个骨瘦如柴的老妇人。老妇人手里捏着一束束菊花，用尽全力地向河中心掷去，水面立时漾起一圈又一圈的波痕，金灿灿的菊花静静地躺在深蓝色的`湖面上，水汽里弥漫着一股哀伤。

羽萱默默地站在她后面，想说话，却又不知如何开口。一双手忽然在后面拉住了羽萱，她猛一回头，是一个神色古怪的大妈。“孩子，你下雨天不回家，跟在这个疯婆子后面干什么？”

羽萱一愣，这是个疯子吗？怎么看不出来呢？她又回首，那老妇人已经不扔花了，而是走向了湖旁的小房子。

羽萱又转头看着大妈：“大妈，为什么她会疯呢？”

“唉，说来话长啊。”大妈神色黯淡了许多，“这个奶奶还真是命苦啊！儿子媳妇外出打工，不要她了，只有个孙女跟她相依为命，几年前的夏天，下大雨，河水涨高，她孙女被河水给冲走了，从此她便精神失常，就成了现在这样了，唉……”大妈惋惜地摇摇头。

羽萱听了，心里像被掏空了一般难过，疼痛。

羽萱忽然奔向了老奶奶，把伞撑在她头顶。那老妇人抬起头，死灰般的眼睛好似又重新点燃了一般，枯柴似的手紧紧扼住了羽萱的手，“蓉儿，你是蓉儿吗？”“呃……是啊，奶奶，我是蓉儿，咱们回屋去吧，好吗？”

“好好好，咱们回屋去，走……”老奶奶笑得脸上的皱纹变成了一朵大菊花。

跨进门槛，羽萱发觉这个房子阴暗潮湿得不行，赶紧把老奶奶安顿好，才开始打量这屋子：一个古老的八仙桌在中间，漆已经褪色不少，上面摆着几个干巴巴的馒头，墙上贴着一幅财神爷的像，左边挂着一个年轻女孩的照片，这就是蓉儿吧！

“孩子，来，喝口姜汤。”老奶奶不知什么时候去了厨房。羽萱捧着姜汤心想：她多像逝去的奶奶呀，奶奶在我淋湿时也常这样。想着想着，泪水不禁滴落在了汤里。在老奶奶的慈爱注视下，羽萱将姜汤喝了下去。

从此，这一老一小就在屋子里有说有笑，老奶奶的精神开始变得好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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