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想到莫言的故居是这样简陋寒酸。当我穿过一条乡村的小街,拐过街角,一排红瓦土墙的房子就展现在眼前,我仿佛回到了我的家,我的家也是这样的砖瓦房。只是故居门上的对联让我有了肃然起敬的感觉,“忠厚传家远,诗书继世长”,这也是我经常吟咏的对联,但因书法拿不出手一直没有把它写在我的老屋的门上。
对莫言的的痴迷来自于《红高粱》的电影。我出生在一个偏僻的农村,生命总是在一种灰色中穿行,当时上演这个电影的时候是高三,正是向高考冲刺的最后时刻。我和两个要好的同学还是禁不住电影的诱惑,在班主任撤离晚自习之后,我们三个一溜小跑就到了电影院,此时电影刚刚开演,一片红红的高粱、红红的酒、红红的情感让我骨髓中的激情一下子就迸发出来。在忘情得意之余,我的朋友悄悄地捅了捅我,我一看,原来班主任一家人也坐在我的前排,只好默不作声,任心中情感昂扬但大气也不敢出地看完了电影。就是现在我也不为失去一晚上宝贵的`自习而后悔,从此以后,当年的那一片红一直搅动在我的生命里,沉淀成了一种醉人的情结。
现在有了一次到山东开会的机会,我当然不会忘记到莫言的故居去看一看。我随着一位热心的老乡在五间房子中转了转,很多房子里堆满了纸盒等杂物,和我家的老屋没有什么两样,只是院子里的青菜和萝卜依然那样青翠。莫言故居给我的感觉就是朴素得近乎于寒酸。
“听说政府要出大钱给管家重修这个房子了!”老乡不无羡慕地向我说。
“不知莫言是什么想法?”我跟着问了一句。
“谁,莫言?你说的是管谟业呀,他不同意,就是他90岁的老爹管贻范也是一样,老管头也说,他是从高粱地里走出去的人,通过自己的辛苦写作成名了,去年不同意修缮,今年拿了奖,同样不会同意。老管头说,做人要低调。”
“噢,莫言还真有一位明白的老父亲!”我幽幽地说。
莫言的低调体现了中国文人的质朴精神。莫言给自己取这个笔名的意思是少说话,同样钱钟书字默存,也是警醒自己安心学问,切忌浮华夸张、不着边际。
我站在莫言家简陋的院子里,仿佛看到一个淳朴的农村青年,在解决温饱以至出人头地的简单想法驱使下,投身了文学,是文学唤醒了他心灵中的那一片红色的热情。土坯墙、老木门、大红的对联、满墙的藤条枝蔓……只有这里才能生长出漫天的红高粱,弥漫着遍野的蛙鸣,充满着鬼怪残酷、可悲可怖的人生故事。
莫言更是多次在演讲中坦言,他要揭开人世中的丑、人性中的恶,并且希望自己保持自己那份从小而来的饥饿感,远离人世间的吵闹,安静地沉思,找寻人类的终极意义。我想,不理解莫言的文学理想,只试图给他的故居镶银贴金,赚取商业价值,反而会给人们以荒诞之感。试想,当参观者走进豪华的莫言故居,发现管家并不如书中那样,而是一个“钟鸣鼎食之家,诗礼簪缨之族”,这岂不是一部荒诞版的《红楼梦》?
也许这是最快的一次参观,但我觉得我的确领略了莫言的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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