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花花的墙壁,白的发亮,亮得让人心颤——也不止是墙,还有垂在床上被单与枕巾,连衣服也被映成了白色,眯着眼躺在床上,好像自己早已到了高处的天国。
空调开得很低——也许是自己心凉,我努力把自己蜷缩得紧一点,妄想与这寒气负隅顽抗到底。如若他还在,定会紧紧抱着我,直到他的体温温暖了我的体温,可是现在,我的手心是空空的。可这是我自己的选择。大四毕业他跟我说,回去吧,北京没有牵挂。我执拗留下。他无奈,离去。枕边的水好像洒了,湿湿的,把我的眼角也湿润了。一年前,也是这家医院,我发高烧,他抱着我,拼命奔到这里,没有空位,我是在他怀里挂完点滴的。迷迷糊糊的睡了一夜,直至早上醒来才发现他眼眶是黑黑的,我知道他一宿都没有合眼。他扶我回到学校,我凭病历作了证,他却莫名其妙因夜不归宿被记了过。他没有去跟老师辩解,他懂我的身体还受不了纷杂之音,只如一个劲地给老师赔笑。他带我穿越了尘世间所有的繁华纷乱去找一方净土让我歇憩,如今,我用大好前途的屏障将他隔于繁荣之外。
门“吱呀”地一声,开了。屋外的寒气也一并涌了进来。我将身子翻了过去,以背对着门的姿势代替了睁眼。我知道是谁,一群穿着白大卦的无常来向我宣布死亡日期了。独身一人在北京硬撑着,朝三晚五作息终于熬出了问题。只不过是前几天胃疼作呕,哪成想去医院一查竟生得胃癌晚期!
我把放在胸前的右手微微一握——已经没有力气握紧了。我突然想到了我的祖母,她是个乡下的`劳动妇女,我的童年是在她的那片田园旁度过的。她早上扛着锄,拉着我,在乡间那条泥泞路上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太阳刚刚只露出一角,淡淡的光亮透过树叶的缝隙,照出朦胧的几道光柱——清晨的薄雾还没有散去,深深吸一口气,哦原来到处都弥漫着新芽的芬芳。她插秧,我拔出,往往一趟下来,田地里却还是空空的——她的辛劳全部被我糟蹋。可是她从来都不责怪我,只是用那只趟过泥水已经皲裂得全是口子、像有千沟万壑污垢已深居其中的食指来戳我额头,于是我的脑门上便留下了黑黑一点。祖母还会同时说着:你呀,这个小鬼!然后祖母笑了,我也笑了。正午的阳光刚好映射着一个黝黑皮肤和两道白光,金光闪耀。我是她的孙女,无论什么错误她总会让着我,她疼我胜过父母。前个月,父亲打电话给我,说,你祖母,过了。回来看看吧。我轻描淡写一句哦,然后将电话放下,自始至终没有落过一滴泪,葬礼也自然也没去。时间太久,久到我忘了祖母的眉宇;这里太繁华,喧嚣到遮盖住了昔日的过往。祖母将我带离人间烟火,借一方世外桃源让我和她共度此生,如今,我用一纸车票将她隔于繁华之外。
也好,和祖母要重逢了。我懂人在长辞于世之前,那些美好的记忆都会统统涌上心间,像放电影似的过一遍。我记得有人说过,人死的时候,会重走一遍今生的路途,把散落在四面八方的脚印全部捡起来。
还有母亲。是初中时候她第一次带我来到北京。那时候,我紧紧抓着母亲的衣袖,生怕被穿梭不断的人流挟裹迷失,我好奇地问东问西,母亲弯下腰,那眯成缝的眼睛像月初的新月,如今记起突然心头一暖。她涂有淡淡口红的嘴唇上下摆动,解答了我一个个没看过的繁荣。我的小手指数不清高耸的楼房终究有几层,面对穿流的马路我因害怕恐惧而使劲往母亲怀里钻。母亲抚摸着我的头,像孩子轻轻摆弄她心爱的洋娃娃,好像自己突然有了盾牌。是在多年以后,才知道那杖盾牌叫做安全感。母亲牵着我的手到处游街窜巷,父亲曾戏说:倘若没有你,你妈妈本应这么牵着我。顿时,我爽朗的笑声便在北京的胡同里回荡,只是,牵起母亲的手,已是好多年前。母亲带我领略没有看过的灯红酒绿,如今,我却用一通电话将她搪塞在繁华之外。
十几秒,恶耗之前。我还想到了那些年少的玩伴,踏着海水,和着海浪,哼着歌,没有那么多的忧虑,把手指连接在一起拼出星星。我累,你们帮我背包;你难过,我们帮你挡风。如今,各自流散,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好像突然有了觉醒。一直以为我要的未来是灯红酒绿无上奢华,其实大病之末才发现是要与我熟知的人在一起。他们不在北京,整座城太寂寥,梦是在这里,他们却已走远。在北京这几年,刚刚收拾好一片狼藉,却发觉青春已所剩无几,人来人往,真正留在我身边的,没有人。
想回到出生的那座城,面朝大海,春暖花开。这才是我的梦。
“咳,咳……”医生清了清嗓子,我把眼睛闭的更紧了,心电图显示的心跳突然加快。
“那个…对不起…病历报告我们…我们弄错了,你只是缺乏休息而已。”
我突然睁大眼睛,连滚带爬从床上下来,翻回第一页,上面赫然写着:XXX——那是一个我不认识的名字。
哦,缺乏休息…我心里默念。
我辞了工作,买了回家的机票。我想和他们在一起,这,才是我的梦。只有在他们身边,我才不会缺乏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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