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中不起眼的组成突然剥离，便是永久遗憾的缺失与错过。
渐近冬日，空气微寒。
此时家里正开着暖气，我瑟缩在厚重的大衣下。凉风拂过颈间的皮肤，更是敏感地颤了颤。手脚是冰冷的，几乎要失去知觉。
母亲正抱着一摞棉被穿过客厅，她淡然道：“动作要快点，一会儿要去看老外婆。”我有些惊讶：“什么？那么冷怎么出门！”母亲不说话，只是脸上的表情严肃，有种神圣的威严。
我烦躁地将身子抬离沙发，还是极不情愿地随母亲往老外婆家赶。经过一路的.颠簸，车窗上泛起一层淡淡的水蒸气。我无情欣赏窗外的风景，只是一个劲儿地发抖。还有不满。
我好不容易挪下了车，皮肤与冰冷的空气接触时，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逃离。远处有个身影正移步过来。我揉了揉眼睛，在冷空气的氤氲中还是有些模糊不清。但是让我能辨认出来——老外婆。她脸上堆着笑容，层层叠叠的布满了脸颊。她微微裂开嘴，不断有白气从她口中呼出，我有些厌烦地埋下头，不想对上那双期待的眼睛。
老外婆倒是很欣喜地牵着我的手，我下意识的挣脱，或许过于轻微，这丝毫没有影响她的心情。她的手常年劳作，显得很粗糙。触及的生涩，硌手，我只好任由她牵着。
老外婆兴奋地打量我，并用苍老的声调说：“长高了，长高了啊。”言辞之间无不透露着欣慰和满足。我被那目光盯得有些恼，调身走出门外。
乡间的空气确实纯净许多，二氧化碳都减少了不少。气温低到我承受的极致，我在风中有些站不住脚。风刺痛骨髓，这种寒冷深入到心里，莫名地很烦躁，只好踢起路边的石子泄气。
“快进屋来，吃饭了。”老外婆颤抖的声音击穿稀薄的空气更加空灵，漂浮在道路上空。
“来了。”我叹口气。回到屋子里，屋子里有一种老人垂垂暮年的特有气息，激得我浑身不自在。
老外婆微笑着给我夹了一块排骨，她的手是焦黄色的，布满了劳作的痕迹。筷子好像是受了潮，有些发霉。老外婆拿反了，用后端给我夹菜。我顿时有些反胃，立即把肉挑了出来。母亲狠狠瞪了我一眼，又夹回我碗中。
我赌气地摔下筷子，说：“吃不下！”老外婆有些尴尬地张张嘴，口里的银丝牵连不断。她随即强笑道：“哎，孩子想吃什么，我这老婆子也弄不懂啦。”一场饭，因为我的任性不欢而散。
后来一次见到她，是在葬礼上。我回想自己的任性，无知，真的觉得很愧疚。我错过了孝敬的机会。想来，老外婆省吃俭用，却在每一次过年给我雷打不动的一百元；她心疼钱，却为我买了很多零食；她不肯买新衣，却都给我买了鞋……我错过了一个如此爱我的人！
如今，对着她的归宿，我深深懊悔，坟上开出了几朵白色的小花。依旧在微风中摇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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