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淮清洛见漫漫,雪沫乳花浮午盏。
蓼茸高笋试春盘,人间有味是清欢。”
——苏轼
每次回到老家,推开那扇陈旧的,被风吹动偶尔还会发出“吱呀”声音的木门,映入眼帘的总会是弥散着淡淡雾气的茶盏,摆放在同样老朽的木桌上,然后坐在桌边的老人总是和蔼地笑着道一句“回来了啊,回来就好。”不同于其他人那般热烈激动地握手或开怀大笑着拥抱,相互嘘寒问暖。他就如同他手边的那盏茶一般的安然,静若远山,却又犹自带着不温不火暖人心脾的热度,没来由的让久经路途颠簸的心中缓缓漫入宁静。因为不知道是什么辈分关系,所以只能就着岁数叫一声“爷爷”。
拉开一旁的藤椅,同样也坐到了桌旁边,爷爷从一旁拿出一套紫砂茶具,静静地开始泡茶,从洗茶开始,每一步都细致入微,动作如同行云流水,茶杯缘和茶盖的咬合声如同古时高楼亭台屋角挂着的玲珑清脆之声,而水入茶盏回转上升的音色,却又好似还混杂着隔着时空传来的品茶人的细言碎语,同样传递过来的还有古时人们心中的那份闲适。
爷爷泡好了茶,伸手递给了我一杯,我接过,入手的茶杯,触感细腻,默默地泯了一小口,透到舌尖的苦涩让人不禁缩了缩舌头,尝惯了大鱼到肉,酸甜和辛辣的舌头,自以为已是“久经风雨”,就算是再吃之乎于川蜀辣椒也能够经受得住刺激的舌头,竟没能忍受住这一点小小的苦涩。但过了片刻,那咽下去的苦涩却变成了清香,在口中千回百转,禁不住又咂了咂嘴,品味这份清香,桌旁的爷爷也同样呷了一口茶,然后用茶盖轻轻地拨弄着杯中浮起的茶叶“雨后新笋刚出地时间的碧螺春,温到和掌心相差无几的.温度,尝一尝,这可是最好的味道。”然后他又继续讲起那时在茶楼听戏时,在众人口中津津乐道的佳话。不知为什么,静静地听着这样悠闲的话语,莫名的心中升起似乎遗忘了许久的倦意,不禁意间看见窗外斑驳的树影中摇曳的艳红的海棠花,记起它还有个别名叫“解语花”,恍然之间,仿佛眼前浮现出戏子那婀娜的身段,鸦鬓一朵海棠花,用婉转的唱腔诉着或欢喜或悲凉的故事。都说“海堂偏入梦”是不是在浮华谢尽的夜晚,这些故事又会随着那朵盛开的海棠花,在人们的睡梦中重现?
在慢慢扩散的倦意里,缓缓的松开了一直紧绷着的弦,或许我们的身体和我们的胃一样,不论五味杂陈的咽下所谓的“玉盘珍羞”,到头来不过劳苦了自己,麻痹了自己。为什么不好好的安定下来,品一品清闲的味道。
正所谓“人间有味是清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