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下厨时,我总是黏在她的身边,一边看着她俐落地备料,一边滔滔不绝地说着学校的大小事。等到热气布满厨房,锅里高汤正卖力跳动欢腾时,她加入自另一锅捞起的软熟面条,再让碧绿的青菜及香喷喷的佐料壮大其阵容,一转身,帅气地关闭炉火,回头向我示意到餐桌等候。冒着烟的.汤面里漂浮着红葱头,青菜与肉片安分地各自据守碗的一隅,橘红的虾子柔顺地偎着滷蛋,我举起筷子往滑溜的滷蛋一扎,澄黄的蛋汁缓缓流出,而我赶紧用汤匙制止其氾滥,送入口中,尽情享受其滑嫩浓稠。这滋味自儿时至今从未改变,与其说是母亲的厨艺一成不变,不如说是我始终眷恋这份家常滋味。当我在餐桌上大口大口吸着面条、喝着汤汁,她就在我对面的位子坐下,想必是细细读着我脸上幸福吧。
偶而在回家车程中,正值叛逆期的我,会负气地顶撞她,而母亲总是沉默以对。回到家中,她仍然钻进厨房,坐在客厅的我仔细听着厨房传来的声音,那偶发的声响,撞击着我不安的心。然而,听闻一声呼唤后,饥肠辘辘的我来到餐厅坐在汤面前。母亲在我面前坐下,轻声细语,犹如什么事都没发生过。我啜饮着香浓的汤汁,唇舌间感受着面条的条理分明,红葱头的温香挑起了味蕾的敏锐,我却隐隐尝到满心愧疚的涩味,始终不敢抬头正视母亲……
这一碗妈妈面,不仅有着柔软Q弹的面条、爽口不腻的汤汁,回味起来,尽是母亲的慈爱与我的依赖,她以巧手做出的佳肴温暖了我的心,化解了我的任性,在我将一碗面吃到见底的时刻中,我与她分享了喜与乐;她为我分担了怒与愁,成长中再多苦涩,也都被汤面的美味沖淡了。母亲说,有一天我会振翅高飞,但当我疲倦归巢时,即使已是白发苍苍,她也会为我端上汤面,守候着她心爱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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