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小说的创作又陷入瓶颈,我于是常常来这里散心,也顺便找些灵感。店长是个大学生,喜欢在店里养些孔雀鱼,或是用清水养一瓶鸢尾。我喜欢点一杯柠檬冰水,坐在吧台边和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聊,随时随地开始,不说再见地结束。更多的时候,我们什么也不说,我一边喝水一边看他专注地擦拭大大小小的玻璃杯。
我坐在靠窗的位置,空气里淡淡的薰衣草香让人神清气爽。桌上的摩卡散发着浓郁的气息,我捧着一本村上春树悠闲地看着。玻璃森林是我学长开的音响店,也是我经常来消磨时间的地方。学长是个很随性的人,大学念的是音乐系,主修大提琴。我们是不一样的人,学长的生活很自在,按照自己喜欢的方式生活,而我却连自己究竟想干什么也不知道。
出门左转,我看见了一家花店。也不知为什么,我不由自主走了进去,顿时我的视线里充斥着各种花卉张扬的美丽。我选了一把薰衣草,用粗糙的再生纸将淡紫色的花朵包起来捧在怀里,想象它们在北海道的山坡上随风舞蹈,这是有灵性的花朵。
Part3迷失
"每个人都是迷路的孩子,用一辈子在自己的森林里寻找出口。"
我探出头在人群中焦急地张望着,至今我仍不习惯生活在人群中。"Hi,荃!"我微笑着转过头去,看见Grace朝我走来。"等很久了吧,我最近正忙着办护照的事情。""护照"我有些讶异。"对啊,我考虑好了,下个月去澳洲读书。"我淡淡一笑:"那很好啊。"她忽地注视着我:"荃,你真不是一个出色的演员,看你笑的时候,眉毛都皱在一起。"我一愣,随即恢复常态:"你知道我的梦想是当导演,拍属于我的电影。""你的小说还在写吗""对啊,虽然很辛苦,但我心里却很想把它完成。""好吧,希望将来我可以看到你的作品。"Grace的'笑容隐了下去,我看着她,心里突然抽痛起来。
人声嘈杂的PUB里,我穿过人群左顾右盼。"嗨,这边!"我转身,坐在吧台边的翼正向我挥手。三年不见,眼前的这个一身皮装的人已经不是当年那个穿一条破仔裤,头发乱乱,整天背一把吉它的叛逆学生了。"嘿,你小子最近混得不错嘛!"我说着伸手拍了拍翼的肩。"还不就那样。"翼的嘴角动了动,随即取出一支烟,娴熟地用打火机点上。"怎么样,最近忙什么呢"我说着端起啤酒喝了一口。"我去年就退学了,现在在一家PUB里唱。"翼的表情极其平淡,眼神里流露出来的世故让我觉得十分陌生。记得在初中里,我和翼都疯狂迷着摇滚,还背着父母组织了一只地下乐队。那个时候,我们的梦想就是成为最成功的音乐人,而事与愿违,现在的我早已被现实压得喘不过气来了。"你还在追求你的音乐梦""呵,梦想我还有什么梦想可言只不过是想混口饭吃。森,我实话告诉你,在这个世界上,梦想什么的都是骗人的东西。我出来混了这么久,早就看透了,你还是不要那么理想主义了。"我一口气喝完杯里的酒,胃里隐隐有灼烧的感觉。
我疲惫地回到家里,打开电脑,连线上网。房间里空洞洞的,静得可怕,就象我此刻的心。习惯性的,我又收到森的E-Mail。我们之间虽说从未见过面,但已经陆续通了三年的信,对他可以说熟悉也可以说一无所知,我只知道他在D中读书。有时在放学后路过那里,我总会看见一个男生在空寂的篮球场上打球,水蓝色的身影在夕阳下跳跃。我时常会想,森会不会也在这里打球呢。
回想今天在出版社,我拿着文稿与编辑面谈。他对我微笑着,黑框眼镜却反射着冷冷的光:"你的稿件我们已经研究过了,写得的确不错,但是不符合我们的出版标准,欢迎继续来稿,希望下次有机会合作。"我习惯性地笑笑,拿起稿件走出出版社大楼。午后的阳光很刺眼,碧蓝的天空仿佛要把人的眼睛灼伤。我默默地徘徊在人行道上,整个城市象是一座巨大的玻璃森林,我迷失在这冰冷的丛林间。
我一个人在空荡荡的篮球场上打球,傍晚的霞光缓缓流过,整个球场只剩下篮球和我心脏跳动的声音。汗水顺着额头滑落,让我有种莫名的兴奋感。我想起王家卫的《重庆森林》里金城武每次失恋都会去跑步,因为把身体里多余的水分蒸发完,就不会流泪。直到最后,我精疲力竭地倒在地上,躺在地上抬头望着天空中飞掠的鸽子。回家的路上,经过F中,我又不自禁地往里面望了一眼。我有一个认识三年的网友荃,我们从未见面,我只知道她是F中的学生。有时我会想,她会不会也和别的学生一样,抱着一大堆书匆匆地从里面走出来。
雨果说,对天空望久了,就能看见上帝。我披着脏脏的格子衬衫,抓着一瓶啤酒坐在天桥上。夕阳慢慢隐没在地平线上,我看着这座玻璃的森林渐渐没入黑暗中。街上的路灯一盏一盏地亮了起来,霓虹灯不知疲倦地闪烁着。
Part4告别
"生命本是一场精致华丽的邂逅与分离。"
今天母亲来学校找我,给我办理了转学手续,还交给我一本护照和去英国的机票,终于我也要离开这个城市了。回到家里,一切安静如常,却不见小诺的影子。我找遍了整个屋子和公寓的花园,仍旧没有小诺的踪影。我一个人默默回到家,躺在地板上,眼前晃动着小诺白色的身影和宝蓝的眸子。到最后,你还是选择在我离开你之前离开我了,我想。
我决定和森见面,我想也许这是最后的机会了。我发了一封E-Mail,约他周六下午3点在东园地铁站见面。星期六的下午,我提前到了地铁站。一如往常的拥挤,我捧着一把薰衣草坐在站台的坐椅上。时针越来越接近三点,我的心也越来越无法平静。
下午到家,我收到荃的邮件,出人意料的是,她竟然约我见面。我的心狂跳了好一阵,好不容易才平静下来。我走到鱼缸边上,小黑安静地游到我的旁边看着我。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对自己说。
周六的地铁站,人群川流不息,我站在1号站台,左右张望着穿亚麻刺绣长裙,手捧薰衣草的女生。时针慢慢指向三点,可是她始终没有出现。
我再一次看表,已经是3:25了,可是我还是没有看见穿黑色T恤,戴黑色粗边框眼镜的男生。地铁一辆辆地到站又一辆辆地离开,站台上的人来来往往,我的心也一点点冷了下去。也许一开始我就已经错了,我笑着想。这时,熟悉的地铁4号线到站了,我放下手里的花,随着人流,走进车厢。
3:30,我终于决定离开,我想她是不会出现了。我沿着站台慢慢走回去,忽然一阵幽幽的薰衣草香飘了过来。我兴奋地跑了过去,可是我只看见一把孤零零地放在坐椅上的花。铃声响起,我一回头,地铁4号线呼啸而去。
"相聚离开/都有时候/没有什么/会永垂不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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