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过年了，又把毛笔拿出来，把墨汁倒在好不容易找到的玻璃烟灰缸里，试着写几个字，看看还能不能把春联写出来。那天在微信里看到书法家杨大哥写的春联，红底撒金，意好字美，心里痒痒，恨不得一日练出书法，也能写出意字俱佳的好对联。显然这是个美好的愿望。书法可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许多书家，他们既有童子功，还有坚持不懈的几十年，才有了让人望而兴叹的功夫。像杨大哥，他是从8岁开始学书，直到现在几乎天天不缀地研习，才有了自己的风格与功力。世上但凡成大事者，大体如此。像我这样一年想起来才拿起笔来涂抹几下的人，只能算是会写字，与书法的距离还在十万八千里。
虽然不能书法，对联还是要写的。因为自己写的，与市场上买的特别是印刷体的，毕竟是两码事。小同事说：总觉得机器印的跟自己写的贴在门上的感觉不同，去买几张红纸，让家里那个写几幅贴上，就像真是过年了。另一个小同事练过书法，写出的字工整圆润。我说，你就请她写吧，很不错的。一让她写对联，她脸红着直推辞：不行不行，哪儿能给别人写对联啊。我说肯定可以的。我没说，过去我写的还没你的好，都在写对联呢。
最早写对联还是1980年，那是我刚刚利用工作间隙练了半年毛笔字，回家休假时候遇上家里修房。家乡修房上大梁时有个习惯，要在大梁上写对联，再绾一块红布。左右没有人写，父亲就让我写。那是我第一次写的毛笔字公之与众。写得肯定不好，但是比较工整，因为是刚刚学习颜体，所写的吉祥话也是摩仿那种结构。梁上的两个短幅很久以后还印在上边，后来回家我去看，依然是工整，别的'什么也没有。之后，每年只要年三十在家，我也就毫不谦让地在父亲的安排下写对联了。因为练习不系统，也因为坚持得不好，所以我的毛笔字，永远是没什么结构、没什么章法、笔画也不怎么样。但在老家乡村，我也就没什么顾忌了，因为村子里能写、写好的人，毕竟很少。
家里写对联，更多是一种心境，享受一家团圆特有的快乐。记得有一年年三十写对联，弟弟和我各写了两幅之后，我们又鼓动父亲也来写。父亲年老之后有空喜欢在废报纸上写写毛笔字。父亲虽然推辞，还是经不住我们的撺掇，抖着手写下了他此生唯一的对联。别说，虽然父亲的字写的随意，但却透露出少有的苍劲。而我和弟弟写的，虽然稍工整一点，但缺乏力度和想象空间。由此我才知道，老祖宗传下来的毛笔字这东西，并不是简单的一个竹竿一撮毫毛带墨汁描划的字，而是包含着历史与现实、社会与人生博大精深的字。简陋而不简单、简要而蕴含深刻，或者这才是由一杆毛笔说出的话。
自己写对联，能根据自己的想法写想要的内容，而不会千家万户都一样地“竹报平安”、“迎春接福”了。春节自然多写些喜庆吉祥话，也写些有特点的回顾与祝愿。比如过去家里写对联的时候，就和弟弟妹妹慢慢攒句子，你说一句，我想一句，连缀而成，并不抄书上的现成话。感觉这样写出来的对联，才是自己家的对联。即便有些话跟印刷体重复，也是进行了再创作再加工的。比如“辞旧岁、迎新春”这些话的前后，联系家里一年来的收获或愿望，加上不同的定语状语，就成了映照自家心境的东西。
有过应邀给别人写过两次婚联的事情，留下的感觉都很尴尬的。因为本身写的很一般，拿出来自己都脸红。另一方面就是写的内容要恰如其分成为“他的”不对联实在不是容易的事情。一次是机关政治处小干事结婚，他提出来让我给写幅对联。我推不了只好给他写。内容好像是篏了他们名字的。另一次是爱人好友的妹妹结婚，她把写对联的事情应承下来，让我为难了好久，还是以篏名联交差。之后我是下定决心再不敢给别人结婚写对联了，因为这事情与我的能力相差太大，勉为其难，写得是否让人满意无法预测。好在后来印刷品多起来，再没遇到让写的了。
好久不拿毛笔，拿起来既陌生又亲切。其实写毛笔字是个很养神的事情，只是平时忙于事务，闲暇贪于休整，没把练字真心当回事拿起来。忽然想起来了能热火几天，过几天又置之脑后。这或许与人的性格有关，也于我本身做事没有恒心有关。看到一位过去写的还不入我的朋友，因为坚持学习，拜师学艺，自成一家，好叫我惭愧不已。世上没有做不成的事，只有没有毅力做事的人。我就属于后者。
写对联写的是一份亲切，一份属于自己的年味，一种年年能够回味的甘甜。是的，当我再拿起毛笔蘸墨写下新春祝愿的时候，我都能看到父亲母亲赞赏的目光、以及年三十门联贴上大家欢快的笑脸。
对了，年三十还是万马奔腾，初一成了三羊开泰，书法家杨大哥的对联里已经写下了它们，我的对联里写些什么呢？这还真是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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