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小学三年级的那个暑假,我的语文老师拿着我的作文试卷对我说:“你去找个作文班辅导一下吧。你的作文是还不错,但格式、内容上都有些乱。”那个时候我内心有些沮丧,我自认为废了颇多心血的作文却常常因为主题杂乱而被扣许多分。我的母亲也对我说,帮我找好了一个作文老师,周末就带我去试课。
第一次上老郑的课,我迟到了十几分钟。楼道里灯光有些昏暗,我轻轻推开门,教室里亮堂得有些刺眼,我揉揉眼睛,走向教室后面的几排空位。老郑那时正微侧着身子坐在教室最前面的那张桌子旁,桌子上堆满了儿童文学类的书和杂志,中间腾了一块空位留下写字。他的眉浓密,脸颊颇有些清瘦,说话的时候发声位置略有些靠前,使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娘,但却不难听。他并不多话,性情也比较温和。他的眼睛炯炯地发亮,埋头看书的时候,眸子里像蕴了一片深深的湖水。
我将写好的作文交上去,有些战战兢兢地等他看完。而令我又惊又喜的是,他竟然“出乎意料”地说“不错”,并让我打好字发到他QQ上。我有些小声地问:“写的没有太乱吗?”他沉思了一会儿,说,没有。
于是我兴高采烈地陆续写了几篇作文,竟然都得到发表。第四节课左右的时候,我正准备动笔,被他拦住了。他往我桌上递了一本杂志,翻到其中一篇小小说,说:“你试一试,模仿这篇写一个故事。”见我有些为难,他说:“没关系,第一次练练手就好。”我已经忘记当时写了什么,但可以肯定的是,以现在我的眼光来看,真是不怎么样,无聊且幼稚。可老郑说“好”,并且让我以后就练写这种几千字的小说。他从来没说我写得乱,也从来只是小幅的语法修改;但令人吃惊的`是,我在学校里的作文扣分也竟渐渐减少了,我也爱上了写作这档子事。
我在老郑门下一直呆到小学毕业。老郑在平日里除了给我们练手普通题材的作文,有时也会让我们写儿童诗。我们在底下写的时候,他就在上面看杂志、看书。偶尔看到实在精彩的片段,他就会出声为我们动情地朗读,我们也放下笔,抬起头看他,听他波澜不惊的声音。我曾经说他读书没有感情,他反而问我:读书为什么一定要抑扬顿挫?有些文章读起来有感情反而失了意思,“没有感情”才是最高的境界。
最高的境界是什么?我没有问他,也没有深入去思考,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我好像渐渐领会到这话其中蕴含的一些意思。我一直记得他这句话,也懂得一些道理,一些事物不一定非要是人们通常规定的那样,就像老郑读书的时候波澜不惊的声调,就像他平日里对学生说话时那样。
六年级毕业的时候,最后一堂课,我收拾书包正准备道别,他忽然叫住我。“等一等。”他说,跑到楼上去拿下来一个灰色的绒布袋。我接过它,沉甸甸的,是一本很典雅的笔记本,牛皮纸内页,和一枚绘着花纹的善良的书签一起,装在一个绒毛的灰书袋中,大概是一套的。
“随便你拿去怎么用,它以后就是你的了。”他像是叮咛一般告诉我说。“别偷懒啊,上了中学也要抽空多写写,几千字的小说肯定没问题。你还记得我上次和你说的李泽楷,只比你大一岁,他快要出书了。切记写完发给我啊。”这些话我都一一地点头应下,随后我同他挥挥手,他也点头回应。我走出几步,回头看他;他已经快走出一段,原地旋转着温暖的尘埃。
他给我的笔记本,我并不舍得用,压在了柜子的最深处。文章倒时常有写;只不过在没有多余的精力和创意去搞几千余字的小说。起初,他会时常给我发来消息催稿;后来我出于某种原因清理了列表好友,他便从我列表里消失,再也没有给我发过催稿消息。现在想起来竟有些后悔。于我来说我的生命轨迹有许多转折点,而老郑是至关重要的一个人。几经辗转,我换过好多个作文老师,这里的学习结束了,又找另外一个。这并不是被强迫,而是我自身的愿望。如今我写作的自信、我写作的兴趣,都是老郑最初给我的。他告诉我说:“写的时候创意要多,写得好玩,给自己看,也能有别人看。”他的话让我感受到灵感的重要。迄今为止,我已经有一年半没再与他联系;有时想起他,还会发出一些感慨。有一次我写一篇作文,写的是老郑,我妈妈将电子稿发送给他,他还是一如既往的称赞我,却没有对我写他做任何评价。
我并不知道他什么感受,应该是高兴、欣慰的吧。那时,我好像看见他浓密的眉毛,颇有些清瘦的脸庞,和他湖水一般的眸,正波澜不惊地看着我;耳边犹响他波澜不惊的声音,读着一首波澜不惊的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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