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一根你艰难前行时手里的拐杖,父亲支撑你不曾让你倒下;像一方你逆风航行时心中的罗盘,父亲指引你不曾让你迷失。
然而我生命的大部分时光里都缺少父亲的支撑与指引。
我六岁那年,生活逼着父亲背井离乡,而父亲的远离也逼着我过早地结束童年,在他起程的第二天学着成长。从那时起,每年父亲仅靠着几条短信与几通电话与我保持联系。也是从那时起,我便要学着对小事拿捏分寸,对大事定夺决策,用一个成年人的姿态帮着母亲从洗衣拖地做到搬家开店。而那时幼稚的我,只知道父亲的离开会让我失去一个依靠,却从未料想到这竟会带给我如此多的负担,而这些负担,本不该由那个年纪的我来承受。
所以,那时的我想不出任何理由不去怪他——远方独自“逍遥”的父亲。
初二那年我醉心体育,打算放弃学业进队训练。父亲听闻此事后给我打了电话,电话那头陌生的声音夹杂着的斩钉截铁强硬的口吻,却满是“不准”“不许”“不答应”。我只觉委屈和愤懑,像胸腔里千万双手撕扯一般的苦闷难过。迫于父亲的威压我只得放弃,却无法理解平日对我关心甚少的父亲凭什么左右和否定我的选择,也难找到任何藉口为他的武断专制开脱。
但是,当我最终以优异的成绩进入高中,而当初坚持申请入队的同学被一一遣退时,我似乎也逐渐能对父亲的初衷有所体会。
去年暑假我一个人去了父亲所在的城市,与父亲见了十年来的第一面,在清晨四点半鱼肚白泛着红霞的天空下,第一次觉得父亲的真实与亲近。
他提着我的行李,在几步远的距离前带路,时不时回头打量我,眼里满是兴奋与骄傲。而我跟在父亲身后,也得以看清眼前的这个男人——没有母亲口头的胖硕,他身形硬朗;穿着一条洗得泛白的牛仔裤,仿佛能将这些年的沧桑说出声来。而他每次转头时显露的略微斑白的鬓角,如实地告诉了我眼前这个男人的老态稍显,年华不再。
父亲只是告诉我这些年在生意上的每一次尝试和失败,却对十年来他忍受的独孤与无依只字不提。在某个炎热的夜晚,我和他挤在一张床上。我告诉他当他不同意我申请入队时有多么失落与不满,父亲却慌了神似地跟我解释,声音却越来越低。我看见身边这个不甚坚强的男人默默地流着泪。那个当口的'我,再也无法拿过去的不曾陪伴来责备他——我面前隐忍坚强却又脆弱无助的父亲。
“父亲是世上最不堪的斗士。”他总是独自承受着世道上所有的苦难与磨炼,却留给他爱的人无畏的勇士般顶天立地的身影。而这,也是几十年后我将成为的样子。但愿终有一天,我走过父亲蹚过的路,活着父亲活过的年岁时,能如他一般的隐忍坚强,无论他是否在我左右。
站在成人的关口,望着无比清晰的未来,我发出这些喊声。
“我知道你在听,父亲。我也在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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