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我是谁。
我从何处来。
我将往何处去。
哲学的三大基本问题 ,关乎人类生存的理由。然而,对于这些问题的答案,大部份人是不知道的。
灰尘,已然厚厚地积在他们的心底。他们照不出自己,照不出来时的路,也照不出前进的方向。
[二]乌台寺案后,苏东坡被贬黄州,从天之骄子一夜沦落到藉藉无名的小卒,可谓云泥之别,无可转寰。
他强笑,茫然,心中失落自然存在。王安石当时如日中天,他被复用的机会渺然无期。
有一天,他坐在闹市街头喝酒,原先于金丝殿上饮琼浆玉液的进士学子,如今落得红尘之中一杯村沽野酿,亦不知这酒是何等滋味。这时一个混混地痞喝得醉眼乜斜过来挑衅,蛮不讲理地直接动上了手。苏东坡被他揪着衣襟用力一摔仰在地上,嘴里犹不干不净地骂着。
地上满是尘土,肮脏泥泞,他倒在地上,衣发散乱,狼狈不堪,哪里还有江东苏郎的.半分光鲜。
之于苏东坡,却如当头棒喝。他笑起来,仰天长慨一句:“今喜渐不为人知耳!”站起身理理袍带,慢悠悠地走了。
正是这一刻起,他从苏轼,才真正转变为豁达自适,活出一种气象和风骨的苏东坡。
此后他到黄州、苍州、海南,蛮运之地瘴气遮天,于他,那漫天灰土却不过是也无风雨,再无挂碍。
他清醒地知道他是谁,因此,这纷纷灰尘,落不进他心中半点。
[三]尼采一开始不是个疯子,人们都这样想。
后来就疯了。
他开始情绪极易激动,大喜大悲,以至于歇斯底里。
后来有一次,他在一家小旅馆的门前看到一匹老马。
马走不动了,瘦骨嶙峋,脏乱的皮毛上是一道道污泥留下的痕迹。车夫等得不耐烦,一鞭子呼啸着下去,抽打在马脊背上,一道血痕登时突出来,马仰起头,无力地哀鸣。
尼采的眼泪夺眶而出,他抱住马柔顺地低垂的头, 泪水滚滚而下。车夫莫名其妙地看着他,马脸上的灰尘蹭上他的脸,整个人看上去蓬头垢面。
嚎啕的眼泪,让我想到竹林七贤。
以猪为友的阮籍,大概也总是一身脏乱。他坐一辆小破车,手里捧一罐酒,在夕阳之间颠簸前行,没有路了,便大哭一场,撕心裂肺,泪眼婆娑地转头再找路。小车陷在之中,溅起一蓬蓬灰尘。
他们都知道,他们从何处来,他们都知道,世间万物平等如一,众生的苦难,便是他们的苦难。
魏晋之时玄学盛行,清淡之士常倚一拂尘坐于案边,只是我不知道,这柄拂尘,在当时那样追名逐利华而不实的年代,可拂得去他们心中的灰尘。
[四]今年有一部电影,由真实事件改编的,《模仿游戏》。
康巴伯奇饰演的艾伦·图灵是一位卓绝的数学家。二战期间,他被英国政府雇佣为试图破解恩尼格码的机密人员。
恩尼格码是纳粹使用的密码,它不断变化,向远处战场传递最明确的信息,而其他国家所截获的,就只有一堆乱码。
图灵一开始就是被孤立的,他不参与其他人每天的伏案工作——试图用人脑破解恩尼格码,而是试图建立一个机器去高效地完成大量的计算。
他不被理解,被冷落,被嘲讽,被停供研究经费,被勒令退出,最后被亚力山大一拳打倒在地上,还是张天双手牢牢护住机器。嘴角破了,衣服像从土里滚过,他毫不在意,一步都不肯退让,坚持“You can’t understand!”
他知道他要往何处走,他不能停歇,他必须往前。
他们破解了恩尼格码,图灵研发的“克里斯托夫”,是当代计算机的雏形。
据历史学家统计,恩尼格码的破解,在二战中挽救了至少3500万人的性命。
我想到影片中图灵所一再重复的那句话,他眼眸清亮,不掺丝毫灰色。
“Sometimes there’s someone no one can imagine of who do the things no one can imagine.”(有时是不可想象之人成其不可想象之事。)
他做到了。
[五]别让灰尘落在心上,心中无尘,方能觉得天地洁净,也才有勇气面对自我,面对世界。
我是谁。
我从何处来。
我将往何处去。
如果你想知道这些问题的答案,那么——
别让灰尘,落到你的心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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