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的匠人难以计数,我亦是匠人;这世上的匠人种类繁多,我只是个用纸笔记录现实和梦的匠人。——题记
蓟懿的一生都在旅行中,准确的说,她没有一生,时间对她来说远远地望不到头。
我这一生只见过蓟懿两次。
第一次相遇是蓟懿回乡时我恰巧与她在村口的杂货店偶遇。我向她热情地问好,她微微颔首默然回应。结账时,蓟懿没有零钱付款,然而店员却坚持不肯收整钱,原因是乡下小店找不开。其实,只怕真正的原因是店员怕乡下无法鉴别大面值钱币的真伪而收入假钞吧。我没有多想,笑着挤上前去,帮蓟懿付了零钱。正当我转身准备回家时,蓟懿叫住我:“谢谢你。请你等我去乡里邮局换零钱还给你。”我回头连连笑着摆手:“不用这样啊,没多少钱的。你要到哪里去啊?”蓟懿淡淡笑,答非所问:“既然如此,我给你讲个故事作为回报吧。
你一定知道,鲁班是个能工巧匠,他总是能制造出别人意想不到的器物。然而你一定不知道,雨伞并不是鲁班发明的。
在一个下雨天,一个姑娘找到正在家中锯木头的鲁班,她对鲁班说:‘听说你很聪明,那我们来打个赌吧!’鲁班看着被雨淋湿的姑娘,很想笑却又强忍住了。他抖了抖身上的木屑,问:‘怎么个赌法?’
姑娘笑着说:‘用一个晚上,我们都造出避雨的东西,看谁的更好。’鲁班想了想,望了姑娘一眼,就点点头答应了。
鲁班花了整整一个晚上的时间,建造了一座精致的九角白玉亭。早晨,他坐在里面,雨水顺着高翘的亭角流淌而下。不知什么时候,他看见那个姑娘打着一把青绸伞,远远地向他走来,脚步轻盈,面带微笑。
那是他的云氏。”
蓟懿所讲最后一字的话音刚落,不知何时就早已阴沉起来的穹顶深处突然飘洒千万雨丝,我忙忙躲在附近街边商店的屋檐下,而蓟懿撑起刚买的墨青色绸伞转身大踏步远去,最终成为我视线所不能及处的一个模糊黑点。尔后,我站在街边商店的屋檐下,望着路上无数打伞匆匆而过的行人,心里想象着那个遥远的日子里,鲁班为自己心爱之人建造的,那座独一无二的白玉亭。
第二次相见则是我在一家咖啡店做服务生,正好遇到蓟懿来此喝咖啡消遣炎日午后。她点了一杯鲜煮咖啡,我亲自端过去给她,“请您慢用。”她好像是没有认出我的样子,客气的对我说:“姑娘,麻烦你把我正上方的空调关掉并把吊扇打开,好么?”我点点头笑着答应,手上麻利地按下了关闭空调的墙面按键并把吊扇的拉绳拉开。“谢谢你啊,姑娘。”“不用客气,祝您愉快!”
我一回到柜台里,店主夫人忙凑上来跟我说悄悄话:“丫头,你说刚刚那人多奇怪!大夏天儿的,吹空调多凉快啊!嘿,人家偏不用,就吹吊扇。也好,倒也省电呢!”我即刻就知道店主夫人说的怪人是蓟懿,我不好答言,只是笑笑。店主夫人见我没有深聊的意思就知趣地走开算账去了,独留我一人在柜台里候着。
忽然听见店主夫人叫到:“7号桌销账。”我站起来,走向刚刚蓟懿坐过的地方去收取桌子上的钱。我拿起放在垫盘上的钱,发现钱下面有一张青色卡纸,上面写着一个小故事:“在人类还没有发明电风扇之前,人们为了纳凉不得不使用机械风扇。人们必须用梯子爬上高高的天花板给风扇上发条。用力拧三十秒可以给你带来半个小时的清凉微风。
其实,关于机械风扇的起源有一种说法。
拜伦喜欢钟表,他没有工作可以做,就每天无所事事的在家待着,感觉时间过得很漫长。他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有多久。于是后来,他跟着父亲学习修理钟表,没事时就趴在桌子上看着玻璃表壳里金色的秒针一圈又一圈地不停转动。
忽然有一天,拜伦萌生了一个想法,他想让时间过得快一些。
那也是一个炎日午后,拜伦设计了一套特别的发条装置,把时针、分针、秒针都一一装了上去,然后上好发条,静静地坐在它的.面前。于是,三根铁条飞快地转了起来,由快到慢。
拜伦没有感觉到时间的加速,却迎来了一阵清凉的微风。他忽然不想老去。”
卡片底下还整齐的放着一沓新的钱币,我拿起数数,数目跟上次我为她买雨伞时付的零钱数目一样。
后来,我就再也没见过蓟懿。直到有一次我客居青藏,雪夜里我在梦中又见到了蓟懿。那梦境太过光怪陆离,我记在日记里:
1892年,杜瓦把物质内壁和外壁之间的空气抽去,成为真空。后来,人们证明杜瓦的这一发明很伟大。他们想到,保温瓶可以用来保存感觉。因此,当人们出门在外徒步旅行时,能喝一口保温的水,获得了与四周温度截然不同的体验。
在人们把差异作为享受的时候,蓟懿心中涌动着不可名状的感觉。
百年后,蓟懿创造了一个巨大的真空,让她爱的人们都生活在里面,永远不能离开。每当蓟懿感到寂寞时,就会打开瓶塞,看着里面一张张熟悉的面孔,这使她感到更加孤独……
写到这里,我停下笔望望窗外皎亮的新月,叹,蓟懿犹如远行之客,漂泊天地间。我却仿佛录事之匠,游戏纸笔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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