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向公司请了假。拿着那张纸条，几经碾转，在一栋米灰色欧式格调的小屋站定。
我的手在门铃上迟疑了很久，纸条在手心被捏成一团，被汗浸湿。
而在我犹豫不绝时，门忽然自行打开，一个少女和我面对面站着，神色淡漠。
“你好，我是……”我窘迫地开口，却很快被少女打断。
“小芝麻对吧？”少女开口道，声音如高山冷泉撞在琴弦上碎开一般清冽，“我是沧月。”
我蓦然睁大眼，沧月冷漠得刺眼地容颜占据了我所有的视线。他的确是个美丽的女子，眉目如画用来形容她真是适合不过了。与生俱来的漠视苍生的气质，若是与他站在一块，该是很合的。
难怪，他会那么爱她。
“跟我来吧。”沧月转身进屋，蓝的纯粹的长发在空中划过细小的弧度坠回她的肩膀，“我会告诉你你想知道的一切。”
我站在门口没有动，脸上浮现出一种悲怆：“真讽刺，当年那场战争，你不就是特别强制他的‘子’么？如今你却要和我一起喝茶讨论他，聊得快乐又和谐么？”
沧月回头，表情是始终未变的冰冷，只是眼角泛起一丝对愚昧无知者的不屑的讥笑：“真好笑啊……小芝麻，你居然这么相信自己的记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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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后半部分)
“什么意思？”我忽然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你忘了玄月和莉莉丝的能力组合会有什么效果了吗？”沧月慢慢地说着，宛若在茶会上讲一个娱乐故事般云淡风清，“你以为你记得，实际上你却忘了。”
“玄月确实死于那场战争，不过杀他的可不是我。”
“沧月唇边浮起凉笑：“那正是你啊，小芝麻。”
五
在失乐园的时光，哪怕此生挫骨扬灰我都忘不了了。
那是我融于血肉中永生铭记的美好。那时候的天气总是好得不得了，我和卡门还有莉莉丝总喜欢在花园里喝下午茶。
那时的阳光暖得刚刚好，连乏困呵出的气都好像能在空气中幻化出可爱的模样，几欲将人变成一只慵懒的猫。而路西法大人则坐在离我们不远的另一张石桌上，静静地看书，日子美好得一塌糊涂。
有时路西法大人会教我下棋，每走一步待我落子以后，他总要含笑问我一句，你悔不悔？这时，卡门就会吭哧吭哧地笑，莉莉丝白净的脸上也会染上一层笑意。周围日光似雪，花草柔软而芬芳。
一切终止在那场末日之战。
他被当场洞穿，血液的温度融化下冰锥，一滴滴在地上摔得粉碎。
他从始至终只是笑着，没有还过一次手。
他自愿的。
我张大眼，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满手鲜血，再茫然抬脸看向眼前生命正在流逝的男人，他的面容依旧英俊儒雅，只是脸上有种温暖却悲伤的东西正在不断消失。
沧月站在不远处的冰龙上，高空的风灌满了她的长袍，她凝视着我们，黑得毫无杂质的双眼里面凝固着错愕的、湿润的情绪，变成无声的液体从她眼中坠落。
路西法从始至终只是笑着，我仿佛忽然回过神一般嘶哑地对着自己染血的双手尖叫出声。
“小芝麻，你没事就好。”他这么说着，用最后的力气点上我的额，声音是一如既往的温柔，“忘了吧。”
脑海里的记忆在此刻和我脸上的泪一样，在“锁”被沧月打开后，泛滥成灾。
六
一切都是K的诡计。
他无法一次性控制所有的黑月铁骑，所以在那种紧要的关头，他选择了我。
他本己用灵体存在了九千年之久，灵魂异常强大，催眠所有的黑月铁骑或许吃力，但是控制我一个，却是无比得心应手。
于是我在浑噩状态下，杀了路西法。企图攻击K的卡门也被击杀，可是K却被贪狼所杀。
多么悲哀的真相。
而他，居然对捏碎他心脏的我那样温柔地微笑，还有卡门，那个傻瓜，大大咧咧地笑，鲜血在她唇边绽成花朵，“呐，芝麻，你没事就好了。”
最后的最后，路西法和莉莉丝联手封印我的记忆。而我的精神太过接近崩溃，以至于后来自动生成了沧月杀死了路西法，莉莉丝杀死了卡门这样荒谬的记忆。自顾自地认为是莉莉丝和沧月以及黑月铁骑背叛了我的路西法大人，从而选择了悲伤地离开，做一个普普通通的上班族。
我垂下眼睑抚摸手指上他留下来的`指环，说不出话来。
他们都希望我幸福，都不过是不想我自责。
我抽了抽鼻子，眼中凝出一颗泪珠，滚动在眼眶里落下来。
像极了刺猬在心里痛不能言的悲哀。
七
我抱着沧月给我的路西法大人的日记慢慢翻动。
他写道：似乎已经习惯有一个人陪在我身边看这世界苍老，希望能一直和她在一起。
我弯唇想要微笑或痛哭，可惜都不能。我以为他爱的是沧月，一厢情愿地把沧月当成假想敌，自己从阴暗低矮的角落里抬起头才发现，他希望陪他踏遍世界直至生命终结的却是我。
是不是说，他喜欢的其实是我呢？
原来，直到如今我的心才算真正的放空。我的执念我的信仰我的灵魂我的一切都自顾自地踏向我追不回的从前，而我一个人撑着一副躯壳站在黑暗里，被乱风吹得满面泥沙。
什么都没剩下。
莉莉丝曾不安地打过电话询问。她的语气已经越来越像卡门，她学她的一切习惯，她烫头发，吃甜食，用汤匙敲咖啡杯，无聊时用手指敲桌面，冬天会畏寒。我都知道的，她和卡门的羁绊太深，那种放在心尖上的情感此生都无法猜透。
莉莉丝说，我没想到沧月会帮你“解锁”，我原以为她只会告诉你路西法过去的一切。芝麻，你不必太自责，我们都不希望你难过。
她最后的句子说得干哑忧伤，“芝麻，此生不见了。”
我把手机按在颊边听她弥散的最后一个音节，把颤抖的唇咬出了血。
我要搬家，去流浪旅行。我每天都要温习他的话语微笑，几乎成了本能。我想背负着他的一切，一起去看地老天荒。可时间一久，我才恍然惊觉，在时光中的一切的誓言都被磨成闪光的转瞬即逝，最后，才清楚地发现，他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微笑无不隐喻着离别。
所以的悲欢离合都被命运酿成一阵乱风，吹过我仅剩的生命，吹乱了一切过往。
对着旅馆光洁的镜子，我看见对面那个眼眶干枯的女人，所有不争气的泪水终于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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