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第一次看到它仙境般的姿容是在同学的照片上,黛青色的群峰环绕着一汪湛蓝的湖水,四周是郁郁葱葱的森林,蓝宝石般的海子边上是一大片金色的沙滩,那沙滩耀眼夺目,我倒吸一口凉气,这是什么地方?怎么可以美得如此惊心动魄?!
同学告诉我那是木格措——一块尚未开发的地方。时隔两三年,小妹暑假到五色海游玩,也顺带去了木格措,我从外县返家,小妹便乐不可支地叙述到了一个很美的地方,她说那简直是仙境!于是对照片的记忆便涌了上来,我亟不可待地问小妹:“湖水真的有那么蓝,蓝的如大海般?是否真的有金色的沙滩?”小妹庄重地点了点头。天呐,如此美景我怎么可以不看?我有什么理由不去一睹为快?!
然小妹慨然地叹了一口气,要到达那里太难了,她说在向导地带领下,从半山的五色海骑马都走了三四个小时,步行估计要走上一天,奉劝我还是算了吧。
我身体弱,不堪劳累,母亲也在旁劝阻,于是,只有作罢!但遗憾像墨迹滴落在水中一般,一圈圈地扩散了,直渗入到我的灵魂深处。
又隔了两三年,大姨从外省返乡,母亲姐妹团聚,我亦从外县返回故里探望大姨。小聚数日,母亲嘱咐我们姐妹陪同大姨游览,说去木格措的公路基本上修通了,可以找辆车上山去一并看了。
第二日,老哥联系好了车,我们便陪着大姨上路了。
友人的车在蜿蜒的盘山公路上一路曲折的前进,半山的五色海我早已去过,湖水色彩斑斓,有幽深的蓝紫,也有鲜活的青绿,层层叠叠的颜色美不胜收,湖水中横越着古树倒卧的身躯虽经无数岁月但不腐不朽,反倒滋生出许多青碧的苔藓在水中悠荡,泛舟湖上,让人心旷神怡,我曾迷醉在湖面不忍离去。然而今日,我的心却不在这里,早已飞过了那千山的阻隔,到了那个野人出没的地方。
车一路上缓慢地行着,虽说公路基本修通,可是过了半山的五色海,基本就是窄窄的碎石路了,似乎刚修了路的雏形。大约走了两个多小时,友人在森林中停了车,说只能到这里,前面已没有路了。下了车,我疑惑的到处看,海子在什么地方啊?小妹一展紧锁的眉头笑了:“还早呢,还有一段距离。”
穿行在林中,我观望着林中的景致,在略显幽暗的森林里,苍翠的松枝上挂满了浅灰绿的松萝,在微凉的风中摇曳,颇为婀娜多姿,小径旁开放些许不知名的.野花,而丛林深处,艳丽的高山杜鹃正在灿烂地开放,一簇簇、一片片,宛如天边飘落的云霞,或临溪照影、或低眉浅笑、或俏立枝头,身旁的小妹叹道,当年她骑马上山时,这样的景观比比皆是,然这一路上来,松萝已经萎缩到路的尽头了,而且这路修的似乎不合时宜,不仅破坏了森林的原貌,也使得人上山访景的雅兴和雅趣得不到舒展,几乎与她当年上山的感受完全不同。
我不知道她当年上山是怎样的感受,或是怎样的欣喜,但我能感受到她的遗憾与失落,然就那一小段大约半个小时的路途,已使我的内心被欣喜和期待占据的满满的,再也分不出神去思考什么。
近了,近了,林中的光线已经开始明亮起来,穿过森林,我就可以看到我日思夜想的金色沙滩了,我反倒有些惧怕起来,怕心中的沉淀已久的梦破碎,甚至或者怕那沙滩忽然消失不见了!
我迟疑着落到人群后,夫笑我总是惦记着要来看看,怎么要到了反倒有些犹豫不决了?于是,心一横走到前面,穿过最后的几棵树,天呐,真是金色的沙滩,或者说它还在那里,千百万年来沉寂地存在着,一大片,有如金子般闪耀着光芒,在空荡荡的山谷中,在辽阔碧蓝的海子旁。我一下雀跃起来,连跑带跳地急速飞奔过去,我要看看那到底是什么沙石,怎么可以制造出如此神奇的沙滩!
就在碧蓝的海子旁,抓起一把金色的沙石,我被造物主彻底震惊了,一颗颗比黍米大的黄色沙石细小且方正,就仿佛被仔细且均匀地打磨过一般,大小都很一致,形状也很一致,好似一颗颗小小的方印,间或还有些黑斑或黑线一样的纹路,完全颠覆了我对沙的认识。我终于知道沙可以有方正的,沙滩也可以不是细腻柔软的。
徜徉在金色的沙滩,眼前是辽阔碧蓝的海子和同样辽阔碧蓝的天空,五月的阳光明媚地照耀着,这世界空旷美妙的如同造物主私藏的密境,在层层叠叠黛色的峰峦中一展绝世的姿容,而远处的雪峰是唯一的观赏者,更或许是上苍留下的守护者。我已无法用仙境来形容,她比仙境更有一种高洁,宛如一颗超凡脱俗的明珠。
时间一晃就过去了十余年,今年春节有幸陪同友人再度前往木格措,这一次我深切地体会到了小妹当年的遗憾和失落:盘山公路已然修通,而那些随风飘摇的松萝却已不见了踪影;碧蓝的海子被大雪冰冻着,可冰层破碎处裸露的沙滩没有了当年让我狂喜且震惊金色沙石,却耸立着高大的景观巨石;密集的游人不畏严寒地嬉笑着,烧烤摊贩,招揽生意的牵马者三五成群,以及那些为显示藏区文化刻意修建的转经房,堆砌的玛尼堆,还有那些留在雪地上无数凌乱的脚印和随处可见的马粪,让我甚是失望。
木格措啊,我心中至美的仙境千万年来隐秘着,如今终于跌落至凡间,沾染上尘世的烟火,而那份超凡脱俗的气质也终于被世人改造的艳俗起来!
我心底的遗憾再一次深入骨髓,而这次却还带着一种幽深且剧烈的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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