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中，常有一些碎碎淡淡的片断，或让人感伤，或给人温暖。
一、那条河，那棵树，那个老人
那是两年前的一天，我和爸爸到乡下去参加一个亲戚的婚礼。。
听爸爸说，那乡下非常漂亮，尤其是亲戚家门前的那条河，清澈、宽阔。小时侯，他还在那里钓过小鱼小虾呢。那小鱼小虾，味道可真鲜哪！于是，我十分兴奋地跟爸爸一起去，想看看那条清澈宽阔的大河。
我们没有看到爸爸记忆中那条美好的大河。呈现在眼前的，与其说是一条河，不如说是一条污水沟。且不说没有爸爸所说的那样宽阔，就说那水，黄黄的，黑黑的，上面还飘着泡沫塑料、油污、垃圾、翻着白肚皮的死鱼等等，时不时飘过来一阵难闻的气味。
我嘲笑地问爸爸：“这就是你说的那清澈宽阔的大河？”
亲戚家里热闹非凡，挤满了前来道贺的人。主人忙里忙外，不可开交。我和爸爸同主人打过招呼，见离开宴还远，就又回到屋外。
此时，我的目光落在了不远处蜷缩着坐在墙角的一位老人身上。他头发全白了，脸黄黄的，满是皱纹，两眼浑浊，不时羡慕地望望这边这户热闹的人家，又转过头去望望自家门前。他的门前有一棵大树。
爸爸认识这位老人，走过去跟他搭话。
“哎，你那三个儿子呢？”
“在外头打工呢。”
“家里就你一个人？”
老人似笑非笑地“嘿”了一声，没说话。
“他们什么时候回家呀？”
老人还是“嘿”了一声，没回答。
我注意到老人在说话时时不时仰起头来望望那棵大树，好象在思索什么，或期盼这棵树能变出什么来。但除了不时飘下几片枯黄老朽的叶子，我什么也没看到。
“这棵树还在呀，记得我小时候它就长得很好。”
“是啊，我身体越来越不行了，估计也没多久了。琢磨着用它来做棺木呢。”
爸爸笑笑，说：“哪能呢，您身体硬朗着呢。”
老人叹了口气，没再答话。
过了一个多月，正是春节，我和爸爸又来到这里。我们发现那棵大树不见了。爸爸问亲戚：“旁边那位老人怎么啦？”
“死了。”
爸爸沉默了一会儿。
“那那棵树呢？他说要用它做棺木的。”
“唉，现在哪儿还有棺葬的啊，都火化了。那棵树嘛，半月前，在城里打工的小儿子带了几个人来给买走了，说是城里绿化要用。”
二、桥头小吃店
我和爸爸常去上宁桥旁边的一家早餐店——就叫它“桥头小吃店”吧——吃早点。
这是一家夫妻店，主要供应拌面，馄饨，稀饭，豆浆，豆腐脑，还有炒粉干、煎饺、煎包等。老板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黑黑瘦瘦的，看上去挺老实的模样，话不多，顶多也就“嘿嘿”一笑。老板娘也是瘦瘦的，小小的，不像她丈夫那么沉默寡言，客人来了，也都是她在招呼着。夫妻都是外地农村来的。
经常来小店的熟客大都是环卫工人，保安等等，基本上也都是些外来务工者，其余不时来光顾的也差不多都属于这个社会的中下层。也有一些学生常来买早点，不过，他们一般不进来坐下吃，而是三五成群地买了各自喜欢的早点，边走边吃，一边还往往嘻嘻哈哈地聊着。
老李来了。
老李好象是店主夫妇的老乡，也是个四十多岁左右的中年人，皮肤很黑，总是穿着一件斑斑漆漆的黑色夹克衫。
“今天吃点什么？”老板娘问。
“一碗拌面，外加一碗馄饨。”
“好嘞。哎，家里有消息没？”
“我儿子昨天给我打了电话，说他这次考试考得不错。”老李的口气中满是喜悦。
“你儿子真争气。想来明年一定能考个好学校。”
“唉，但愿吧。都怪我没本事，不能把他接进城来，他很想来杭州读书的。”
就在他们一问一答聊着的时候，店里又进来了一对夫妻，看上去比老板夫妇年轻些，三十五六、四十不到的样子。
老李话锋一转：“还是张老弟他们行，总算把孩子弄到身边来了。”
“进是进来了，可进不了普校，只进了个民工子弟学校。更叫人生气着急的是，我那小子不争气，读不进书去。”被称作“张老弟”的男子叹了一口气。
“好歹一家人在一块了啊。”老李又说，“孩子不肯用功也不用着急，再过两年，懂事了，就知道用功了。”
正说着，门外传来了唧唧喳喳的声音。几个女学生边聊着边走过来了。看她们的长相，应该是中学生，想来应该就是旁边的学军中学的。
“哎，你今天吃什么？”
“我吃煎饼。”
“我今天吃包子。”
“我吃油条。”(中国作文网 wwＷ.sanwen.com)
“你哪天不吃油条？！看看你每天被油脂轰炸得都成什么样了，你该减减肥了！”
一片嬉笑声中，女学生们买了各自的早点走了。
老李看着外面的那群学生，叹了口气：“唉，还是她们的命好啊。”
“张老弟”接话了：“是啊……不过命是天定的，还是想办法过好自己的日子吧。哎，老板娘，你们女儿呢？怎么样了？听说谈了个男朋友？男朋友哪儿的？”
老板夫妻有一个女儿，好像正在上大学，也不知道是哪个大学，反正肯定不是浙江大学。谈到女儿上大学时，这对夫妻蛮自豪的。这女儿也是瘦瘦的，高高的，有时也会过来帮帮忙。
“哎，是的。男孩子是她大学同学。也马上就要毕业了。正想着毕业了在杭州找个工作呢。”
“在杭州找工作？杭州的房子可贵！”
“是呵！可孩子们想留在杭州，我和她爸爸难道说不？要真在这里找了工作，过几年想买房子，也不知我们能不能帮他们付个首付。”
就在他们的聊天声中，我和爸爸吃完了早点。听着这些碎碎淡淡的话语，我有时会感到一丝辛酸，同时又会莫名地感到一丝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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