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庭前花开花落,望天空云卷云舒。
五月,老家院子里的槐花已一片片的凋零败落。往日时光如这槐花叶般绿了又黄,流年的沧桑镌刻在树上的年轮中,可惟独记忆中的淡淡馨香久久不散,萦绕鼻尖。我曾一遍又一遍地想,假如时光能倒流,我定会弥补那最大遗憾,将那一刻永存心间……
我清楚地记得,那年,我年仅四岁。那时,正是槐花盛开的季节。老家院子里的槐树蓊郁葱茏,枝叶婆娑,那垂挂于枝头的槐花,似串串珍珠,点缀于青枝翠叶间。风摆枝条,那静雅的花束,如串串铃铛,翩然摇曳,风情无限,颇具诗意。那是置身于都市的人无法寻求的古朴与自然。
“一点,一横,一撇……”下午,爷爷又开始当我的“教书先生”了,院子里的槐树下放着两个板凳,一张小桌子,一把戒尺(虽然只是吓唬吓唬我,从来没有真正派上用场)一个本子,一支笔,构成了一个简易的课堂。可是,爷爷的威严丝毫没有被这课堂的“简陋”所影响,照样严肃至极,令我望而生畏。他是从笔画,汉字一步步地来教我。经过几天的勤加苦练,今天我已经开始学写简单的汉字了。这天,爷爷坐在我的旁边,用他那布满老茧的右手,握住我拿着笔的右手。也许是家庭的熏陶,爷爷写得一手好字。经爷爷引导后的字庄重大方,丝毫不带稚气。“好了,剩下的自己练吧,不求速度,只求效率,知道吗?”“知道了!我回答后,便低头认真练字。没了爷爷的引导,我的字越练越不规范,最后竟成了横七竖八,歪歪扭扭的“怪物”。顿时,一阵挫败感油然而生,我生气地把那张纸给撕了个稀巴烂,趴在桌子上小声啼哭。闻声而来的爷爷看到满地的碎纸,顿时明白了什么。他拍拍我的背,却什么也不说。许久,我的心情慢慢平复了下来。这时,爷爷才开口说道:“孩子,你知道练字最忌讳什么吗?是浮躁。有一颗浮躁的心是练不好字的。而练字,训练的'恰恰也是耐心。把心静下来,慢慢练。我相信,只要坚持不懈,定能水滴石穿。”当时的我懵懵懂懂,按爷爷的说法去做。心静如止水,一点,一横,一撇……好像真的有效啊!这一次,我的字是越来越好,而我的心,也越来越平静。太阳落山了,夕阳甚美,像红墨水泼满了整个天空。我的课堂结束了,爷爷看到我的作业,感到很欣慰。他从树上捋下了一朵槐花,放到我的手心上。“孩子,今天我给你说的话,你都记住了吗?”“记住了,和着槐花的香味儿一块儿记到心里了。”“嗯,那就好,那就好啊……”
时光如果就此停止,那该有多好。有槐花,有汉字,有爷爷。可是,现实终究残酷,几个月后,我就随爸爸妈妈离开了故乡,来到了城市上学。临走前的我,还天真地以为,我只是出去玩两天,很快就会回来的。所以,我只是问了爷爷,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出去玩。可那一瞬间,我永生难忘。爷爷看着我,眼神中冗杂着复杂的情感,回答我:“爷爷不去了,爷爷在家等你。你别忘了常回家看看爷爷就好,就好啊……”
可长大后的我才明白,我当时以为的几天,竟然是这么多年。爷爷当时眼神中的复杂情绪,就是在和我告别。我当时以为很快就会回去,直到现在就没有兑现……
有人说,幻想如泡沫,只会蹉跎岁月,浪费年华。可即便这样,我还是会想,假如时光能倒流,我定不会离开爷爷,离开槐花飘香的故乡。哪怕多留在爷爷身边几天,也不至于让它成为我心中最后悔遗憾的事。我愿永远做故乡的守护者,一生一世陪伴着它,陪伴着爷爷。
又到槐花盛开的季节了,家乡的槐树,又该缀满串串细碎的槐花了吧。它们一定又在轻柔的春风里,在碧绿的叶片间,温文尔雅起舞了。一样的画面,仿佛时光倒流中,我还是那个孩童,和爷爷在槐树下练着汉字,一点,一横,一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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