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世界为你留住春天
崔珊
那时,我的个子一定很矮,我需要小心翼翼的搬过笨重的老木椅,然后小心翼翼的站在上面,才可以看见窗外。透过一棵老银杏稀疏的头顶,我会看见一条街,街上的行人匆匆而过。我指着一个男人,回过头问你:“那是谁的爸爸?”半晌,没有回答,我只感觉到你用瘦削的臂膀紧紧搂住我,透明冰冷的液体灌进我的脖颈。 凄惨的落叶打折选,在空中无依无靠的荡来荡去,找不到家,而我在你的怀里却莫名感到温暖与安心,就像你常常提及的春天。
一
你34岁,我6岁,我们之间相差28岁。
公元2004年。
我们始终住在那所租来的小房子里,偶尔面对成群结队的蟑螂和大摇大摆的老鼠,我还是会忍不住躲在你的背后抱住你的腿大声尖叫,你则脸色煞白,身子颤抖着挥舞着木棒,追赶着他们满屋跑。你还是会养很多花,那些花沸沸扬扬挤满了整个阳台一年四季,花香不断。你说,有花的地方永远是春天。我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你穿着米黄色的风衣,身边跟着戴红发卡的我。九月的枫树蕴结了整个夏季的赤与金,那些渗透了阳光的叶子的影子,落在你的发梢。你蹲下,拉过我,用手捏捏我的脸蛋,帮我整理好皱皱的衣襟,要听老师的话哦!上扬嘴角,美丽的弧度,可我分明看到透明的液体从你眼底升起,一大滴眼泪顺着鼻翼滑落。
那一年,你34岁 ,我6岁,我们相差28岁。现在的你仍常常念起从前的那段日子,叙说你一人撑起我的天空有多不容易,埋怨你没能在那时为我创造更好的生活条件。我微笑着听,您也许不知道,那段日子一直在我心中如春天般美丽。
二
你37岁,我9岁,我们之间相差28岁。
公元2005年。
你还是会一人暗自哭泣,或者目光呆滞的注视着某一处,这让我感到那么心疼,不过,你找到了释放的缺口。一边,你拼命的工作,闲暇之余不忘揽一些额外的工作,一边,你花大把的钱给我报了各种各样的学习班。每个周末,你骑着吱吱呀呀的旧自行车载着胖墩墩的我奔波于各个学习班。因为匆忙,我们经常衣衫不整。你把你的梦想和我的梦想折叠在一起,我们忙碌的像失去控制的车轮,不停的运转,向未来疾驰而去。一次上课的路上下起了大雨,你在这我传送在风雨中艰难的前进。风很大,我坐在后座甚至感到整个车子在左右晃动,瘦小的你终于抗不过,车子因失去重心,重重地倒在地,麻木的疼痛感想让我放声大哭。可是我忍住了,我看见你满心委屈的坐在地上,呆滞看着 破烂的自行车,任风吹起你的雨披,任豆大的雨点打在你身上。我飞快跑过去,费劲的扶起车子,站在你面前,妈,没事的。我带着满脸的雨水冲你笑。眼泪被生生咽回肚子。
从那时,我发现,原来你也有那么脆弱的.一面,你拼命想用瘦削的肩膀扛起我的天空,为我营造一个春暖花开的世界,但现实残酷的把它撕扯的一个东一个洞,你已满心疲惫。其实,妈妈 我也可以,我也可以站起来盯住那些破洞呵护只属于我们世界里的春天。
哦,妈妈,天空好蓝!
三
今年,公元2011年。你43岁,我15岁,我们之间相差28岁。
你开始絮絮叨叨,总爱说些有的没的,也会在人的连哄带骗下买下一大堆的过期用品,然后义愤填膺。我一直安静的倾听。可是,妈,我知道你没有说出口的。你拔呀拔,拔不完头上被雪染的白色;你抹呀抹,抚不平脸上日益增长的纹路。你诧异的说,这是怎么了?我知道你用尽全力让我过得更好,但你已无力为我奔波劳累。不管时间怎么轮回,你会变老,我也会长大,我们之间永远相差28岁。但,有些东西,像亲情,像母爱,血浓于水,千日恩典,是剪不断的。
也是这些东西,填平了路上的深深的沟壑,并在上面生根,发芽,绽出绚烂的芬芳,勾画了暖意浓浓的爱的简笔画。
你常常开玩笑的向我抱怨,你的春天不会再来。可是,不会的。你为我留住了15年的春天,保护我在那孤单的日子里不受伤害,如今你累了,妈,接下来的日子:
我的世界为你留住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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