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心中有一树梅,那天,我折下一枝送给了他。
第一次见到他是在我去医院探病时,无意中瞥了一眼不接受治疗的他,坐在病床上大喊大叫,似是在发泄着什么。我,只是路过而已。
第二次见到他,却是完全不同的景象。他安静地坐在医院花园的长椅上,时不时地吹去落在书页上的白雪,神态安详,眼里却透着渴望。我望了他身旁的轮椅一眼,他似是感应到我的视线,望了我一眼,我逃也般地走了。
第三次见到他,是在他转到旁边病房的时候。我走错了病房,索性就和他打起了招呼。
“你好。”
“嗯”
“这是我第三次见到你了。”
“是吗?我见你路过很多次了。”
从他口中,我得知了他因车祸双腿骨折,手术的成功希望不大。失败,他只能选择截肢。谈话间,他的眼中闪现出复杂的情绪,复又清明。当我提到见他大喊大叫不愿意接受治疗时,他苍白的脸上有些红晕,有些腼腆地笑了笑,忽然觉得,这才是这个与我年纪相仿的`男生该露出的表情。
一时静逸。
“那天见你坐在外面看书,是什么书?”
他想了想答道:“花物语。”
“哎,你喜欢什么花?在冬季,我最喜欢白梅了,像外面的雪花一样。”
“雪吗。”他望了望窗外的雪,洁白、高贵、也易碎。
“要出去吗?”我透过他的眼看到了一片雪白。
“嗯。”
“我帮你。”我就势伸手。
“不用。”
他有些用力的推回我的手。然后,我静静地立在床边,看着这场有些漫长的电影。他慢慢爬起,用手拉着腿,咬着牙,用上全身的力气压着床,挪动着身子,慢慢地伸出一只手,勾向轮椅,然后艰难地爬上去。从他开始动,到坐上轮椅,足足用了十分钟。他大口地喘着粗气,我递上一条毛巾,他擦了擦汗,有些得意地望着我。我微微一笑,手刚搭上轮椅,就见他嘴角的弧度立刻消失,大喝了一声“我自己来!”
一路上,有些安静的过分。我们在花园中停下,说是花园,不过是白雪皑皑。他的目光停滞在雪花上。
“很像。”
“什么?”
“梅。”
“喜欢它了?”我微微有些高兴。
“它很愚蠢,选择了冬季。”
“但无百花与其争艳。”
他似乎不悦,皱眉,“却被白雪覆盖。”
“但雪,压不折梅。”
“为什么不配合?”
“几率很低。”
“所以逃避?你,被雪覆盖了。”
那天的谈话,就戛然而止。之后,就再没推开过那扇门,偶尔经过,看见他望着窗外出神。有时四目相对,我也是微笑点头走过,因为他眼中的白雪已开始被白梅所替代。
母亲出院,我也就没有了留下的理由,为了庆祝,我们出外旅游,回来时我特地又去了趟医院,手术室的灯还亮着。我微笑着把手中的白梅放在了他的床头。
不需要说什么,那个在我接母亲出院时,窗内的微笑,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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