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是无声的寂静,九月的太阳来得晚些。我刚醒,期待太阳快些蔓延进冰冷的病房,带来温暖。
“咯吱——”父亲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把半个脑袋伸入门内,顺势推开,冷风涌进狭小的病房,看着父亲,我偷偷的笑了,他依旧穿着那件泛白的工作服,下巴上有些短短的胡须,头发有些凌乱,一定是外面的冷风吹的吧。清晨的露水打湿父亲的发梢,脸上还有被风刮过的痕迹。依旧,是那样沧桑,父亲手捧一大束大红的康乃馨,有点不相称,带着无措的表情:“听、听你妈说,你喜欢康乃馨。今早就去买了,服务员弄得太鲜艳了……”很显然,我们都不习惯这样的方式,父亲尴尬的脸上透出孩童般的天真。
我还没说话,父亲便放下花,找遍了所有的柜子,终于翻到个脏兮兮的花瓶,像找到了个救命的药似的露出喜悦的表情,冲出去洗瓶子。
桌上是他刚放下的花。苍白的房间里,它显得格外鲜艳。记忆的风筝,把我拉回到我出车祸的那天,父母刚知道我因粗心骑车而出了车祸,马上冲到医院,决定把我送到四楼的急诊室。一楼的电梯口挤满了人,他决定走楼梯。我伏在父亲的背上,感受到父亲急促慌张的呼吸,慌乱的脚步。但是,他单薄的身子却把我抱得结结实实,四层的梯层,我不知道有多少阶,也不知道送进急诊室后父亲的气喘是否又复发,他脸颊上是否布满了汗水……但我仍记得,他背我时,不粗的手臂所用的力量,那样的沉稳,有力。
望着艳丽的康乃馨,我回过神来,鲜红的花瓣上星星点点晶莹剃透的'露珠,娇嫩的叶子把花朵衬托得更加耀眼夺目。空气中压抑的“福尔马林”气味已由康乃馨淡雅的清香取代。父亲两只手拿着花瓶进来,生怕唯一的它会破碎。父亲把花插进花瓶,无限的喜欢使他爱不释手地将它们摆弄。向上,向下,向左,向右,粗大的双手轻抚着每一朵娇滴滴的花瓣。大概是花也感受到父亲微妙的感情,花也懂得流泪。
人说,朴素的真情最伟大。父亲从没给过我怎样富丽堂皇的爱,没有像电影里的轰轰烈烈,父亲给我的,只是三月里放飞蓝天的风筝和六月里无忌的玩水嬉戏……父亲的爱很多,也很深沉,如这康乃馨般清新淡雅却又火红娇艳……
静静地,闻着花香,我睡着了,梦到宽广的田野上,一簇簇夺目的大红色康乃馨,带着轻抚的风,我和父亲无忌地把风筝放向蓝天的最深处……
从此,我心中有了一幅最美丽的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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