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于朦胧中,看见整片雪白的棉花像是云雾般升腾起,在天边肆意曼舞,装点着少年归乡的梦。
当城市中一天的喧嚣被暮色冲淡,渐渐归于平静,乡野里的农人也终于结束一天的劳作,炊烟袅袅升起。妈妈乘着外婆在家做饭的闲时,打去电话问候。对话不过是些稀疏平常的嘘寒问暖,两边都没有什么兴致。电话那头的声音忽然高起来,带着兴奋:“我今年种棉花了!”像小孩子期待表扬的口气。“种棉花?做什么?别太累!就种些平时自己吃的菜就好了。”妈妈疑惑不解。婆婆在那头忙不迭说“不不不”,声调也因藏不住的喜悦而变得雀跃,“我要给你留100斤棉花,给小丫头以后做嫁妆!”我和妈妈先是一愣,继而开怀大笑。外婆的思想跟不上时代啰,哪是旧社会,还要这些又笨又重的陪嫁品?但老一辈人的思想就像老屋的房梁,陈旧,难换。妈妈说你给我的几条棉被还在家里呢!我说外婆我还小呢!她听着电话这头我们的笑声一阵沉默。
我们的笑声渐止,她顿了顿,又开了口:“你们哪里懂?以后要可都没有,我现在还有力气,干得动,先种着!”我仿佛看见外婆微努着嘴,任性又倔强的样子,执着得不容动摇,好像这是她的使命与责任。
老了?她怎么会老呢?在我的映象里,她在第一声鸡鸣中便开始一天的忙碌,在天暗沉下来才归家。饲鸡鸭,耕田地,填炉灶,她好像一只陀螺旋转不停。即使是下雨天,也会在客厅堆起小山高的毛豆剥一个上午,但在这每天的日出日落中,她佝偻的身躯被年迈压得更弯,脸上的沟壑般的皱纹被岁月犁得更深。一天天老去的她念着一天天长大的我。
以后?我的'以后她一定会出席吗?我始终是与她不亲的,长期分居两地,再加上我在不熟悉的地方沉默寡言的个性,甚至喊她“外婆”都有些羞涩,相差甚远的方言使得她每次想和我沟通都因我的一脸茫然欲语还休。而我每次回去,她都把她所有能想到的最好的菜做给我吃,似乎想弥补不在我身边的关怀。她想到她老去后的未来。
嘴角的笑一点一点凝注,又慢慢流回嘴角。这不是一个冷笑话,这是外婆能想到的对我最丰厚的给予。想起我对她平日里的冷漠和她坚定的语气,忽然,别是一般滋味在心头。感动,温暖,心酸,自责交杂在一起,在血肉里沿着脉络向上盘旋,触动,闪出时光的感叹。吸了吸微微酸涩的鼻子,于朦胧中,我仿佛看到外婆把她的棉花,一朵一朵捧给我,挂着那依旧熟稔的笑容。我想住进棉花里,住进外婆给我编织的梦里,那里有最柔软的拥抱与最幸福的家的味道。
突然好想好想外婆!
上一页2下一页@_@我是分割线@_@
【别是一般滋味在心头】相关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