袜子上的少年
我的记忆里一直有一双打满补丁的袜子和一个少年的笨拙而热心的关爱。
那是初一的冬天,一堂平常的体育课……
课上讲的什么,做了什么我大抵已经忘却,只记得课上我们都脱了鞋子,只穿着各式的棉袜子站在冰凉的跑道上。至于为何脱掉鞋子,我已记不清了。
冬日极少有暖阳,而那日凑巧就有,暖暖的阳光穿过厚厚的棉袜,在脚底绕上一圈,暖洋洋的,带着冬季少有的愉悦和美好。
我惬意的享受着这短暂的愉悦时光,坐在球台上,双脚晃荡。正感叹着生活美好,身后却突兀的传来了轻细的声音,那声音极轻极细,可却又似尖细的绣花针刺入我的耳中,“同学,你右脚的袜子上破了一个好大的洞。”霎时,阳光不再暖和,时间不再美好,我的身子僵硬了下来,脸色涨红,迅速从球台上跳下来,局促不安的将左脚放在右脚后,以此来挡住那块被我无意间挂破的“伤疤”。
我像是被点住穴道似得,一动不动,窘迫的站在球台旁,只觉身后的道道视线像是针,像是刀,扎在背上,钻入心底,直刺到我脆弱而敏感的自尊。我不住的用左脚蹭着右脚,脸红的发烫,泪水在眼眶中打转,我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就这样艰难的熬到下课,我迅速穿上鞋子,狼狈的跑回教室。从操场到教室经过的那段路,并不远,可我却觉得长的似乎没有尽头,我像个犯错的孩子,躲避着周围人投来的异样目光。
坐到座位上,我仍不敢抬头,脸颊仍然红的发烫。就这样,我一言不发的坐到晚自习,直到眼前出现了一双藏青色的袜子我才抬眸。
那双藏青色的袜子,样式很旧,还逢着几个补丁,针脚粗糙。
我看看那双袜子,再看看拿着袜子的少年,心中的火气冲到喉间,让我想冲他没有风度的大吼几声,但碍于身旁有人,我不由得压低声音,粗声粗气的道:“你到底想干嘛?我想我应该与你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吧,你为什么要一而再的.找我麻烦。先是在操场说我袜子破了,现在又那一双破袜子来羞辱我,你到底要干吗!”我特意咬重了‘破袜子’三个字,而他的手不着痕迹的抖了抖,想要将袜子收回去,但很快又将袜子递到我的面前,“我没有恶意,我真的不是故意找你麻烦的。我拿袜子不是要羞辱你,而是你的袜子破了,不暖和,这个你换上,暖和些。”
我呆怔了片刻,又将袜子丢给了他,“谁要你的袜子!”他没接好,袜子掉到了地上,他将袜子捡起又强硬的塞给了我。看了我一眼,什么也没说,转身就走了。
我看着他单薄的身影,不知为何,心中的怒气瞬间消失殆尽了。
后来,我再也没有见过那个少年。我却从朋友的口中得知,那双袜子的来历——而那年冬天,那个少年的脚冻伤的很严重。
至此,我对那双带着补丁的袜子再也没有怨恨,有的只是愧疚和感激。
而此后,我的衣橱里永远都有那双袜子的位置,我也明白了,那双袜子所代表的真正意义。
那是一个少年敏感而脆弱的自尊,是另一个少年笨拙而真诚的关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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