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卢氏曾问纳兰:“你可知这世上最悲伤的字是哪个?”容若愣了半晌道是不知。卢氏便道是“若”,这世上凡“若”字出现皆是因为对某事某人无能为力,是百般叹惋后的自我安慰,是失意者的自欺欺人。但无论是怎般说尽“若如何”,却终究无法释怀对过去的伤怀。早已忘却自何时起再未看见过你那斑白的鬓发,早忘却是何时起不再与你亲近说话,更是早忘却你何时离世了无牵挂。我不曾用心体会你对我的浓浓爱意,如今却把“若你”心上挂。
那是一双被老鼠咬破了的棉鞋,早已布满蛛网尘埃,但依稀残留着酥油糖的香气。轻触鞋子绵软的质感,忆起居住在绍兴时,曾见太太躺在竹编的躺椅上一针一线缝鞋,一缝多年。犹记起,院子中有棵桂花树,是太公年轻时栽下的,现已苍翠欲滴,盖已亭亭矣。而太太就坐在那桂树下,时而哼着那不知名的越曲,缝着鞋,时而只是呆呆的望着远方,静坐一下午。
太公去世得早,子女又多在外地,她一人守着那空旷的院子总是寂寞的。每逢过年,子女纷纷回家陪她,她便乐得合不拢嘴,尽将糕点糖果塞给孩子。她总拉着我唠唠家长里短,怎奈我孩子天性,总挣脱她的手便跑远了,却不曾看见她眼中的黯淡失落。照例每缝过年,她都会给我准备一双亲手缝制的棉鞋,殊不知,竟是从上年的春节缝到今年过年。
后来随父母离开了绍兴,但那双棉鞋却总在年前寄到,鞋中还塞满了各式点心。当时年少懵懂无知,总嫌那鞋子样式古板、老气不愿穿,于是那些棉鞋便一双双在摞在角落里积了灰尘。谁知,有一年,那棉鞋竟未寄来,但我终究未去深究,也乐呵着过完了年。
许久之后,才听母亲谈起太太患了重病,正在医院中急救,而我只是似懂非懂的应了声,也未放在心上。但最后一双棉鞋终究是寄来了,鞋中塞满了酥油糖,可惜已被老鼠啃破。母亲惋惜的将鞋子洗净收起,看了看我,又摇了摇头。但太太终究未熬过那个秋天,漫天的落叶和灰烬之中奏响了挽歌。我,还未能见她最后一眼。(中国作文网 www.sanwen.com)
整理遗物时,母亲将所有的棉鞋取出,足足有十二双。母亲的目光缠绵而哀伤的'望着棉鞋,低语道:“太太平日里生活过得很是简朴,但她总会省下钱去买上好的布料和棉花。从春节开始纳鞋底,一层布一层胶,层层叠起千层底,她说这样的鞋底走路才舒服。到了秋分她便开始缝鞋面,一针一线缝得严严实实,再塞上满满的棉花……”母亲说着便哽咽了,眼中泪光闪动,她长叹一声道:“可惜,你再也穿不了了……”无数滋味,霎时间涌上心头,若我知晓,若我珍惜,又怎么这般后悔!
再逢清明扫墓时,母亲跪坐在墓前,漫天黄纸飞扬中我仿佛看见病房中的太太是怎样用颤抖的双手缝完那棉花鞋,那浑浊的老眼是怎样充满爱意的望着鞋面……纵然心中有万般后悔,纵然说尽无数次“若我怎般”都无法留住那曾为我送来无数温暖的老人,都无法偿还我曾拒之门外的爱,只能任凭回忆激荡心头,溅起泪花点点。
春天该很好,你若尚在场。
常山育才中学九(2)班华钰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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