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隐约地照射在房间里,刺眼的光芒带走了一夜的黑暗,同时也无情地将我从美梦中拉起。此时的阳光对我而言是多么的可恶和多余,然而,与此同时,另一个世界的人们对光明的无限向往是我所远远未知的。
近日,我有幸阅读了毕飞宇先生的作品《推拿》,借此机会方才知到没有光明的世界里的沉默和黑暗,方才体会到盲人之间的欢乐和痛苦、幸福与不易。
小说的主人公是“沙宗琪推拿中心”的一群盲人推拿师。无论是先天的残疾还是后天的意外造成的失明,都使他们拥有一段正常人所无法想象的痛苦的经历。但是即便如此,毕飞宇并没有把他们作为“特殊群体”去描绘,在他的笔下,盲人们的生活、工作、爱情、他们的各种人情世故都如正常人拥有的一般,并被自然地呈现在读者的眼前。
小说以几对恋人的情感经历作为线索,讲述了王大夫和小孔、金嫣和泰来、沙复明和都红等人之间的故事:王大夫为了结婚带着小孔从深圳回到南京,在同学沙复明开的推拿中心打工,而小马的不合时宜的插入却使他们的爱情起起伏伏;远在大连的金嫣被泰来的传说而打动,不远万里来到南京“沙宗琪”,追求泰来、追求幸福,而终成眷属;沙老板对被导演夸奖漂亮的都红产生了爱恋,而对老板并没有爱慕的都红在拇指被夹伤住院后默默离开,唯留下沙复明“夭折”的爱情……
总的看来,在毕飞宇的笔下,盲人们的'恋爱是美好的,他们虽缺少了正常人的眼睛,却拥有正常人的心。他们一样懂得美、一样懂得追求、一样懂得坚持;他们一样拥有快乐、一样拥有感动、一样拥有幸福。盲人的感情是内敛的,是小心翼翼的。难以获得便害怕失去,故比正常人的更为真诚、更为单纯,盲人拥有的各种美好的品质在他们的爱情中被体现得淋漓精致。这令人读上去欣慰而感伤,感动且敬佩。
除了爱情,作者在文中还描绘了盲人其他的生活经历。盲人们的品质是美好的,然而他们生活却是黑暗的。作者给盲人安排了正常人的爱情,暗示着我们应是平等的;却又给盲人安排了如在另一个世界的生活,受前者衬托这更体现着生活的不公与黑暗。
文中让人感触最深的一段当属王大夫替弟还钱的经历:王大夫的弟弟作为正常人,不仅没有为家庭分担一丝一毫,还只知吃喝玩乐。当债主到家里催债,王大夫以血替其还债时,他却说出了:“你们为什么不让我瞎?我要是个瞎子,我就能自食其力了!”这是对正常人多么大的讽刺!而王大夫,而盲人们是多么的痛苦、多么的悲催!
作者在小说临近尾声时指出了这种痛苦、这种悲催究竟由何而生。都红拇指被夹伤却没有相应的保障引出了一个最为关键的问题:“盲人是黑户”——“盲人压根儿就没有和这个社会构成真正有效的社会关系”。整个社会和盲人之间似乎有一道隔阂,就如光明和黑暗之间的明暗交界线一样,盲人没有他们的社会,除了同事、恋人以外,盲人没有他们的圈子。
导致这种隔阂的原因有许多,一方面,社会企图以每月对盲人的百元补贴,便使疏远了盲人的内心不再自责;另一方面,同为盲人的老板——最懂盲人的盲人——沙复明,却没有能力给自己的生意、给自己的爱情、给自己的员工提供一张理所应当的合同、一份理所应当的保障、一个理所应当的能与社会取消隔阂的机会。社会对盲人有意无意的无视和廉价的同情,加上盲人们自我的敏感压抑与沉默无声,使这堵铜墙铁壁愈加愈厚,黑暗和光明被愈分愈远。我想,几对盲人恋人之所以能如此热恋,很大一方面便是他们与社会的隔阂、缺少朋友、缺少圈子造成的,而毕飞宇花重彩来描写恋人们,也许意图很大程度上也是在此。
“盲人是黑户”,黑在视觉,亦黑在生活。对他们来说,黑暗的不仅仅是那些能感受得到的世界,更是那些本就虚无飘渺的他人的内心世界。他们的心灵是敞亮的,只是心灵之窗受到了遮蔽;他们的内心是欲求开放的,只是外界未曾给他们这样的机会。窗户上的污渍很容易便能被抹去,可窗外的无垠的世界呢?
故事中王大夫受到的家人的冷淡、小马的败落、都红的受伤和离开、“沙宗琪”即将的分裂以及最后沙复明因劳的吐血……这些看似是盲人们的悲剧,但是我想,这些都是我们对盲人、对残疾人、对所有需要帮助的人的忽视所造成的,这其实更应是我们正常人的悲剧、光明的悲剧!
当然,作者完成这篇小说的目的绝不仅仅在于让我们感受黑暗、享受悲剧,而更是在于让我们设法去改变这黑暗。盲人的世界是黑暗的,而恰恰这样的世界又是这样的深邃、透亮!作者并不完全是要我们同情怜悯盲人,更主要是要感受盲人的世界。解衣推食、建立制度,对帮助他们找到光明是必要的,但这些并不是全部;更重要的是我们得理解他们,平等地对待他们,让他们的世界更为广泛,让他们的经历更加精彩。
光明是可贵的,但是现在,打破了我的梦的阳光却不再刺眼,显得昏暗,显得可怜。但愿,光明能随着窗帘的拉起射入房中,让阳光重新普照在每一个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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