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在南方丘陵,芭蕉是最常见的植物。
说到芭蕉,人们一定首先想起它那肥大的蕉叶,懒懒地从主干撕开,再懒懒地向两边舒展,懒懒地缭乱空气,它仿佛总是懒懒的;想起它硕大肥厚的花苞,鲜红的一层层剥落,露出鲜嫩的蕉花,如稚弱的小手,花谢果实,累累的蕉果层层铺排,把直直的树杆拉出弧线;还有它的枝干,直且滑的枝干,摸上去,冰冰凉,没有半点暖意,人们都想弄清楚这层层包裹的树皮下,究竟贮藏着什么宝贝能让软弱撑天立地,于是把它层层剥开,一层层,一张张,想剥洋葱般剥得仔细,一层挨着一层的皮裹间错落地布着大大小小的小室,压上去,嘶嘶作响,还渗出洗不掉的血色的汁,让人讨厌。到最后他们都愣了,层层包裹之下,竟然什么也没有,大自然在盈虚中间轮回,在乾坤中彼伏,而蕉杆,是用软弱抱起的坚强。
曾经有过这样的猜物谜语,没儿子像有儿子,有儿子却害死自己,说的'便是芭蕉。乡下人为了增加些粮食填肚,到处都种上了芭蕉,从田边屋旁,到溪头河畔,在荒废的田间,在纵深的沟壑,甚至在刚坍塌的土屋上,到处能招摇出它的妩媚。风一吹,这凝碧的叶痕便灵动起来,成片成林地滚动,一叶挨着一叶,一叶又传到另一叶地扇动空气,使空气变得湿润。但人们所欣赏的不在它如何的美丽,而是只在意它的果实,一旦果长大了,这尖利的刀刃可绝不手软,一刀一刀地向它软绵的身上啃,比砍什么都省力。但它砍了又长,烧了又生,药喷了还不死!不作为羸弱——海绵也有原则,软弱抱着坚强。如果说女人是水做的,那么这芭蕉也应该是水做的。水做的芭蕉,沐浴时,嫣然十分好看!
可不然,请听,一曲《雨打芭蕉》,悠扬一片清翠,请看,一叶蓑雨,凝结半生忧愁。
雨与芭蕉,是最完美的组合。雨过青山翠,雨后芭蕉香。雨中漫步,摘一片蕉叶,挥洒几点晶莹,舞动几分潇洒;滂沱的雨帘,模糊中隐现一叶蕉林,连雨也变成绿色的,心也变得像洗过一样。
可怕是深秋,秋一深,霜也到,霜一打,叶子便慢慢变黄,变碎,顺着叶的横脉向两边撕开,一串串,一条条,带着焜黄,凌乱出整个寒秋的萧瑟。
小时练毛笔字时,经常自己端着墨在屋旁的芭蕉叶上写字,一笔笔,一划划,撇开父亲的监督,还可以画些鬼脸和小人,就这样玩着闹着,字没练好,但蕉叶却没一张清白,于是经常盼雨,雨一过,便又可画鬼脸和小人。但现在,屋旁的蕉林被连根挖空,于是特别清净,风过格外无味,物是人非,什么也没有了。
想念家乡,想念家乡那些人,更想念家乡那些树。柔弱也是一种坚强,真正的君子,真正的隐士,想念我心中的芭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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