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得不远离嘈杂独自走走,也不得不在那棵槐苗前驻步敬儋。
这是一条神奇的林旁隘道,林间杨柳翠绿,鸟语花香。从路口走进就像关上了与外界的大门,与季老笔下的“幽径”异曲同工,实有“曲径通幽”的文趣。这条路在小镇边缘,平时很少有人来往,于是每次都只有我一人到这排解心中的悲愤、惆怅。蓦然间,我看到那棵槐苗,却不曾记得有这样一株新树于此,也从末见过如此般奇妙的景致,只见粗壮的树桩上突兀起一枝纤细却蓊郁的槐树苗,像涌动的清泉从地底迸发,清一色的嫩绿,一泓接一泓。黝黑的树桩极大极圆,桩下露出部分错落的根,条条根系,从地下伸出,又调头掘入地下,时而伸展,时而盘曲,好生遒劲活泼。我好奇地欣赏,许久——许久,回忆的心弦策策而动。
“老槐”是我醍醐灌顶时给那棵高大的槐树起得名字。那棵槐树茂密成阴,几乎遮盖了整个巷子,叶虽小,树冠却密不透光,像天与地之间巨大的屏障,不能相望,叶与叶的间隙十分深邃,像饱含事变与沧桑。记得小时常在它的树丫间捉迷藏,在树干上荡秋千,在不尽的欢声声笑语中,老槐陪我度过了愉快的童年。
但后来大街上来了一群人,带着很大的机器,说是要伐树。那时迷信的说法是,老树与鬼怪有什么必在的联系,我却不曾那样想,只觉得老槐是那样的平易与温柔。其中一个人先钻进了树冠里,须臾,第一节分枝落了下来。碧绿的巨氅在嘈杂的机器声中很快变成了遍地的残枝败叶,连树干也“轰”的一声应声倒下。历史的长河于那一天终结,只剩下了根掩埋于地下。硕大的机器将根紧紧锁住,机器声轰鸣;大地在颤动,像布似的扯出了一条条的皱。然而面对声嘶力竭的咆哮,根像稳重的老绅不露声色,人们无可奈何,只好把根留在了地下。我遗憾的叹惜,不过根的保留算是对我的些许慰藉。我叹服根刚劲的烈气,我坚信在我脚下的那片土地里会有根交错纠结。
其实,历史的长廊又于那一天起步,根无时无刻不在修复,不在生长。只要有甘霖的浇灌,根必会茁壮成长,新的槐树必定再次“欲与天公试比高”。
就像现在,我伫立凝望着这株槐苗,芬芳馥郁的'老叶,淡装点抹的新叶促成满株的翠绿,快要化作液滴流淌似的。我轻轻的触动了最顶端的一叶,也许明天这片叶便要升到高处,我就再也触摸不到了。我想摘一片叶留作纪念,但我最终没有摘,因为我知道将每一片叶托得更高是根努力学习的最终目的与希望。看着槐苗,它似乎在我体内蔓延,涌动着我的心——那颗被学习的受挫和友谊的破灭撕成碎片的心,从此了结,我要整理行囊,让自己历史的长廊有个全新的开始。
根是树之魂,拥有地下的盘虬卧龙,才有地上的翠色欲流。人亦如树,花和果是次要的,有精壮的根,并乐此不疲的吮吸地汁才是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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