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兰·昆德拉的小说《生命不能承受之轻》中,主人公托马斯曾一度在萨比娜与特蕾莎之间痛苦地抉择。在我看来,托马斯的这种犹豫不决、徘徊不定反映的是肉身与灵魂二者对于以整体形式存在的人的不同意义。选择萨比娜,就是选择肉身纵欲的欢娱:选择特蕾莎,就是选择灵魂相契的幸福。而肉身与灵魂之间的矛盾与契合,在一定程度上就是科学与人文各自存在的意义。相似之处在于:肉身与科学同以物质为对象,外求于物的丰饶充盈:灵魂与人文同以精神为对象,内求于心的自在圆满。正如肉身与灵魂作为人的各自一极不可或缺一样。科学与人文对于生活也是同样举足轻重的。而不同的是,人文更重要。
肉身之于人,是存在的基础,它满足了人最基本的生存需求。科学正是如此。根据马克思的政治经济学说,人类的历史首先是生产力发展的历史。生产为人类的生存提供了最基本的保障。而科学通过推动生产力的发展提供了物质财富。无线电、互联网、人造卫星、核电,每一个有划时代意义的科技突破都极大地改变了人类的`生活方式。
“人,应诗意地栖居在大地上。”荷尔德林此言应是走出伊甸园的人类最完美的生存状态。但应该肯定的是,诗意栖居的前提是科学进步。原始人茹毛饮血、逐水草而居的生活远远谈不上诗意,残酷艰辛才是事实。同时,科学更是人类了解自然的工具。恩斯特·施图林格博士在对玛丽·尤肯达修女的回信《我们为什么要探索宇宙》中写道:“太空探索不仅仅给人类提供一面审视自己的镜子,它还能给我们带来全新的技术、全新的挑战、进取精神以及面对严峻现实问题时依然乐观自信的心态。”人,源于自然,本是大自然的一件杰出作品。在这个你与我彼此依存的世界上存在着太多的神奇与奥秘,吸引着永远向往未知的人类。不是人人都能成为科学家,但至少人人都应该对科学保持一份尊重与敬畏,这是对自然、对宇宙的尊重与敬畏,更是个人独对苍穹的感动与怜悯。仰望星空之时,人真的只是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很轻,却足够伟大。
与科学相比,人文则虚幻得多,甚至有时候它只是一种情感,看不见,摸不着,正如灵魂,源于虚无,但却牵动着玄而又玄的奥妙。“满纸荒唐言,一把辛酸泪。”古今文学道破的不过是一份情感——情至深处,喷薄而出,激扬为文字。所以尼采会说:“一切文学,余爱以血书者。”
科学的要求是真实,是还原:人文的要求是真诚,是升华。科学把人当做肉体,探寻其功能,人文把人看做灵魂,追求其意义。科学看见人的伟大,指点江山,视人为自然的主宰:人文看见人的苦弱与丑陋。沉思自省,视人生为一次历练与皈依爱愿的旅程。自视为主宰的,很难控制住掠夺自然与强制他人的欲望,最后,往往玩火自焚。例如希特勒,那股被仇恨激起的干劲真是可怕,只是这场欲火烧过了头,难免灼伤自己。人文,就是要浇熄这场掠夺欲火。但科学,如果终于或者已经看见科学之外的无穷,那便是科学与人文融于一体的时候了。而人文,亘古至今都在等候浪子归来,等候春风化雨,等候狂妄归于谦卑,等候暂时的肉身凝成不朽的灵魂,等待那迷恋于真实的眼睛闭上,向内里求真诚。
在小说《生命不能承受之轻》中,托马斯最终选择了特蕾莎,选择了灵魂相契的幸福。想来也对,肉身虽然真实,但总免不了短暂,而在宇宙这只巨大的魔瓶中,万千心魂的交汇流聚则连绵无尽,正像那只不死的九头鸟,一幕幕人生戏剧由此上演,万古不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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