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笼之外还有另一个我。
其实看到他的那一刻也并没有多么惊讶，脑海里冒出来的第一个解释就是——
果然穿越到了平行世界。
算是自我冷静的借口吧，这个解释很快就被我自己默默地接受了，毕竟在这样一个世界，什么都不足为奇。
就连面前这个和我一模一样的人也是。
一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这种技术用来替换人的意识，会有什么结果？”
“你在开玩笑吧？怎么可能会发生这种事？想都不用想，首先做这种事目的是什么？不会有人平白无故地去做科学界不存在先例的事，这能不能成功还是个问题；再者，这可是违背伦理道德、社会所不允许的事，替换人的意识，那被替换的人，他的记忆和意识就会消失。抹去他存在的痕迹，就等同于杀人于无形，是法律所不允许的。”
“在你看来这种事不可能发生，但如果它被秘密地进行，逃开了法律的束缚，就算是你消失了，也不会有人发现。”
说话的人眼睛直直地盯着我，试图用眼神逼我相信这是事实。
说实话，我被他看得有些发毛。
“我说你今天是不是精神有些错乱啊？平时爱开玩笑就算了，今天怎么异想天开了？回去好好睡觉吧，不要想这些没根据的事了。”
“可是……”“没有可是，”我毫不留情地打断他，尽管他依然认真地想向我诉说一些我不愿意听的内容，“这种想法你可不能让别人知道，就算你是开玩笑，要是被他们知道了你又得被关禁闭，我可不想再呆在那里。”
我两手一摊，无奈地望着他。
他叹了口气，转身离去。
最后还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
二
这是我从记事起就开始生活的地方——
一所名为“实验IV”的所谓的“学校”。
这里和外面的学校不同，我们也和外面的学生不同。我们从没有见过自己的父母，从小到大一直是抚育者抚养和教育我们。他们是这所学校的主人，也是我们的主人。
每天我们进行的只有两个项目，体能训练和知识疏导。知识疏导是现今世界的主流科技。，即通过电波将信息传递给大脑，再由大脑接受，不需要传统的教学，省略大量繁杂过程，被疏导者无需重复回顾信息，一旦大脑接受信号，信息就会被永久储存。
而在我看来，大部分时间其实都用来体能训练，增加知识疏导的目的不过是为了让“实验IV”更像一所正常的学校。
因为这里的学生都有同样的疑惑——
“我们从哪里来？”
得到的答案却是出人意料的相同：
“你们的父母把你们送到这里来接受培育。”
“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出去见他们？”
“等他们需要你们的时候。”
就在等待的同时，我遇到了苍。
他是我曾在这里活过的痕迹。
三
“你们要记住，不能做任何违背‘实验IV’的事，连思想也不能有，否则就要被关禁闭思过。”
抚育者这句话其实是对我和苍说的，当然也是为了让其他人听到。
我和苍从小就在这里认识，性格很搭，都喜欢闹腾。他比我大一些，所以“二人冒险”一直都是他来组织。
十岁那年，我们偷了那个秃头抚育者的鞋子，拿去做成鸟窝。爱护动物，我们有一颗善良的心，（虽然没有一只鸟愿意呆在里面忍受销魂的气味）。
十二岁那年，学校的花坛被我俩改造成鱼池，工程浩大，但通过我们一个晚上的艰苦奋斗最终还是完成了。
十五岁那年，知识疏导仪器被我们用来训练野狗，经过不懈努力，终于让它听懂了我们的口令。
十七岁这年，也就是昨天晚上，我和他去了学校的杂物室观摩。我们相信多年无人问津的杂物室会有我们意想不到的收获。
然而，当我们破门而入被沉积多年的灰，甚至可以说是土呛个半死，才发现这里只有几个疏导仪器
“真扫兴，还以为有什么武林秘籍呢，我们回去吧，这里全是灰，等会要好好洗澡了。”
我瞅瞅那个落满灰尘的疏导仪器，倍感失望。
“行。我带上看看有没有什么残存的信息在里面就走。”苍拍拍疏导“头盔”，准备带上。“你今晚要好好洗头咯。”我笑他。
他苦笑了一下，边戴上仪器，边自我安慰：“总不能白来一趟吧，多有失我的形象。”
仪器的信号灯亮了起来，我有些惊讶它居然还能用。看着苍从嘻嘻地笑逐渐变得沉默，最后眼神竟然忧郁了起来，甚至充满了恐惧，我觉察到有些不对劲。
“苍，你还好吗？！”
他不说话。
“你别吓我，到底什么情况？！”我使劲地摇他。
“呜……没、没什么……”他终于恢复了正常，只是眼神还有些茫然，“我们快走吧。”
“不对，这里面一定储存了什么信息，告诉我！”我看出来他很不正常，这仪器里有什么不对的信息。
“真没什么，就是突然想到会有抚育者晚上定时来检查情况，感觉不妙。嘿嘿。”他轻松地笑笑，“快走，不然会被逮到的。”
“真的没事？”“真没事！”“没骗我？”“骗你干嘛！你是我兄弟啊！”
“快走快走，被抓到就惨了。”他赶忙拉着我出来，“今天算是我失策，真是丢脸，非得落荒而逃。”
我看他确实没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也就没多加怀疑：“哎，你刚刚把我吓惨了，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以后别介意，要有什么事说出来，兄弟我替你分担。”
“知道了。我会的'。”
当然，第二天的结局同样是关禁闭，因为杂物室有监控摄像头。
四
面前这个人，比我瘦弱，比我苍白。打个比喻，我一看就是舞刀弄枪的，他一看就是舞文弄墨的。要不是远处苍的声音，我真的会相信我穿越到了平行世界。
“白，你在做什么？”他跑过来问我。
我指着前面对他说：“你没看到这个和我一摸一样的人吗？”
“你是不是看错了？你面前有人吗？”
我一回过神，面前空无一人。
“刚刚还在呀，怎么可能……”
“你一定是没睡好出现幻觉了，回去好好休息吧。”
“也许是吧。”
“好了我们走吧”
“恩”
可我还是觉得，那一瞬是真实的。
五
我明明记得刚刚还在兴高采烈地跨出校门，为自己终于可以出去儿欢呼，不舍地与苍告白，期待校门口停着的那辆车里会出现我十几年未曾见过一面的父母。怎么一转眼就到了这个奇怪的地方？面前有一个穿着抚育者服装的人，我正躺在一个台子上，旁边还有一个台子，也躺着……我？！
“我这是在哪？我不是要去见我的父母吗？我旁边的人是谁？”
“在你最后时间里，我会让你明白的离去。你旁边的人就是你的母体，你只是由他的细胞克隆而来的替代品，现在他的本体无法支撑他的生命活动，于是你就派上用场了。”
“……”
“好了，安静地睡吧，就像做梦一样，无声无息地从这个世上消失。“
声音渐渐模糊，只有一句话仍然如此清晰——
“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出去见他们？”
“等他们需要你们的时候。”
“先生，感觉怎么样？”
“很好，果然比之前的身体更充满活力。”“白”摘下仪器，“这笔生意做得很好，会给你们犒劳的。”
后记
白，其实那天与你谈话，就是想告诉你，我们所在的世界危机四伏。
那个与你一模一样的人，其实我看见了，我也猜到了他是谁，可我来不及告诉你。
那一次在杂物室，我得到了一起上残存的信息，那是一个人的记忆，是和我们一样的人的记忆。
这所虚假的学校，其实就是一个进行秘密实验的基地，为的是满足那些想永生的人。他们支付资金给这些实验者，培育他们的替代品，让他们在将要死亡的时候重获新生。
这是那个和我们一样可怜的人，用那段悲惨的记忆告诉我的。
请原谅我没有告诉你真相。虽然我知道即使我说了也无法改变你的未来，但是隐瞒了你，我很愧疚。
请原谅我没有勇气带你去战斗。我只会带你在这个牢笼里冒险，却无法与你一起反抗这残酷的世界。
请原谅我没有替你从这个世界上消失。我多么希望你可以活下去，然而，我们终究无法活着。
这个世界已无我们的容身之处，我们是被剥夺自由的人偶。
你是白，我是苍，我们相遇的，注定是这个苍白的世界。
终有一天我会和你一样，从这个世界上抹去，但只要我在这个世界上的一天，就有属于你存在过的痕迹。
牢笼之外，还有另一个我。文/梅宇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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