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洛河寒风刺骨。水面如一副毫无章法的画,把冷月、断桥都印在里面。堤岸上是极静的,没有酒肆,没有人烟,只铺了一路寒霜。大臣们早早地起了,赶上皇城上朝了,步履蹒跚。只有一人骑着骏马,在这片被马蹄踏碎的沉寂中,如神明般俯视众人,他是当朝的宰相,他叫上官仪。
他深知,今日的地位是有那些戏剧性的岁月一步步走出来的。在扬州生活了多年,那里的痕迹比什么都清晰,像车辙一般,道道深刻而悠长。
武氏非常不喜欢他。在这位女帝眼里什么都不重要,李世民的文友算什么?学富五年,阅历非凡义能怎样?天下都能掌握于她的手下,一个小小的臣子又能翻起多大的浪?名动朝野的“上官体”又能如何呢?上官仪就算有一个不屑的眼神后果都将非常惨。果然,有人在武则天面前说了他的坏话,并且一句致命,说他参与了梁王谋反。武氏本就不喜欢他,这下更是怒气冲天,不顾事实就撂下一道口谕,便抄了上官仪全家,上官家一阵鸡飞狗跳。上官仪与儿子庭芝入狱而死,上官家的女人全被充进官府和皇宫当下人。
庭芝的妻子在被冲入皇宫时已怀有身孕,不久后诞下一女婴,这个女婴便是上官婉儿。传说,在婉儿的母亲分娩前一天夜里梦见一个神仙给了她一杆秤,并告诉她用这杆秤去衡量天下文士。在生下婉儿后,他的.母亲失望地看着这个女婴,喃喃自语说:“难道用你衡量天下文士?”女婴躺在母亲身边,呀呀地道:“是的。”婉儿从一出生起,就创造了奇迹。婉儿渐渐长大了,不仅能写得一手好文章,还能明察官场上的微妙,母亲告诉她,此生最大的仇人就在官里,父亲与祖父都死于她之手,婉儿从此便记住了武则天,同时明白了一个简单:皇帝原来是可以随意杀人的。
有一次,婉儿有幸见到武氏,并当而作了几百首绮丽的小诗,武氏便为其才华所震惊,便把她留在身边。这位女强人不知道也不会相信,宫里如今还生活着上官家的后人。女帝判断她并不会待机报复,她自认为与家族雪恨相比,婉儿更会爱惜自己的前途,并且婉儿也没有在她面前流露出丝毫的敌视或不满。
武氏每次将宰臣叫来问话时,时常叫婉儿在一旁记录,她也借机观察婉儿。有一次,她发现婉儿看了宰臣一眼,便勃然大怒,挥挥手,便让下人行使了,匕首在婉儿脸上不停地刻着,划着,疼着婉儿几欲晕倒,但又不敢吱声,只写了一首哀求的事,这些伤痕永远的留给了这个十几岁的少女。
为了掩饰伤痕婉儿在梳妆镜前想尽了一切办法,最后发明了“花子”——就是把各种妆饰贴在眉心,本是为了掩饰缺陷,但是却意外的流露出女性的妩媚,竟成了一种时尚,当世的女子分别效仿。
婉儿或许是很美的,风华绝代的那种美——两腮之间是一点红唇,金钗黑发下是淡黄的额头。一笑,便能勾走任何男人的心思。武则天退位后,李显继位做了皇帝,马上迎娶她,并且封之为正二品昭容。
但婉儿的骨子里是直率和叛逆的,她不愿只做王的女人,空对满巾残泪。她经常出宫,直接钻进武三思的帷帐,与这位当朝最有权贵的大臣缠缠绵绵,还与崔湜频频幽会。她用身体来换取政治,用个性来改变理论,满足欲望后再谈条件,每条都惊骇世俗。
但是,做为一个的无牵无挂的女人,婉儿心中难免悲凉:本应复仇的,但却步了仇人的后尘;本应在后宫享尽荣华,却非跑到前场执政;本应守住妇德,却与几个男人暧昧不清。
婉儿不属于任何派系,就如同身体不属于某个人一样。
在武三思被诛杀时,那人固执地认为婉儿是武派的人,不念情分,非要同婉儿一起除掉,一路追到肃章门,婉儿跟在皇帝后面躲过一劫。当李隆基来京城杀人时,她自认无罪,还率宫人去掌灯迎接呢,然后被李隆基一剑杀死。
婉儿死得很突然,如一支跌宕起伏的曲子,在演奏到最高潮时便戛然而止了。已死的她不知道,李隆基收起剑后突觉遗憾,那种遗憾像是47年前生她的亲娘那种遗憾。她被错误的生下,又被错误的杀死。她的人生因仓促而完美,因错误而精彩。
洛水边的人时常回忆,在洛水之畔,曾有一位扬州官宦的后裔,拖着长裙,摇笔云飞,几首诗就惊起波澜,几句歌吟便征服河流乃至整个大唐。那道倩影,似悲风掠过文坛,似青青竹,若幽幽兰,像急雨一般。而人们只好登轼而望之,回望她背影的同时,去倾听她这首穿越时空的千古绝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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