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小五始终记不起父亲的容颜，那个男人给予他一副骨血之外，就注定会成为他生命里一段阙如和疼痛。伍小五的母亲也一直对那些过往缄口不提，她是个坚强而善良的女人，常年在手术台上见过众多的死亡，仿佛已经了悟了世上的一切悲喜和无常。伍小五平日里被母亲寄养在学校，周末才会被接回身边，逢到有加班的手术，母亲会把他连同一堆积木、糖果丢在办公室里。
九岁那年春天，伍小五随母亲去医院值班，在明亮的大厅里遇见一群人簇拥着一个男人奔跑进来，他们一路上神色慌乱的喊，医生，医生。伍小五无意间看见男人怀抱里的小男孩，他痛苦地闭上了眼睛，淌了一脸的泪水，打湿了衣襟，嘴巴里汹涌出来的鲜血也被冲洗成了淡红色，像那个季节粉了一树的桃花。
母亲为那个孩子做手术的时候，他偷偷地溜出了办公室，他小心翼翼地穿过潮湿的`过道，空气里弥漫着浓郁的来苏水味道，他的脚步晃晃悠悠地响了一路。伍小五站在阳光明媚的台阶上，稍微一俯视，就看见马路边上一个玩跳房子的小女孩，扎着一对小巧的羊角辫，纯白色的公主裙被风兜了起来，一扬一扬的宛如飞扬的蝴蝶。后来，她不小心把光滑的碎瓦砾踢到了马路上，探身去捡时，一辆汽车冲了过来。当时，伍小五下到了台阶的最后一级，没有丝毫犹豫和恍惚，就一下子跳过去把她推开。
伍小五腿上的疼痛仿佛会让他窒息过去，他迷迷糊糊地看见瘫在地上的小女孩，他神色惊慌而欣慰地对自己微笑，仰着脸，下颌上一颗痣赫然明显，它一点点地放大，涨满了他的眼瞳，最后像沉沉的夜色一样覆没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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