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坞玉香随韵悠,月华题墨对帘钩;
红烛长泪泼西窗,如意花囊存幽香;
风影婆娑摧浅塘,微雨辇环叩清商;
浮光离落旧烟华,凭谁笑饮青盏花。
春去春又来,花谢花又开。逝者如斯,不分昼夜昏晨,不觉间,已到四月中旬,时间的齿轮已碾了春季地毯的大半,春天,就这样在繁盛如画中开始凋零败落,令人猝不及防。
窗外的槐树,屹立千年不倒,安眠在阳光的尘埃里,细密的枝皆挂满葱茏的叶,酝酿着前尘静默的记忆。偶尔,有风轻柔的掠过迎春,这孤单孑立的花朵,在绵密的时光里,陪着岁月走过了一程又一程,敛尽了命运馈赠的沧桑,缄默了无人知晓的冷暖,诉说着绵绵不绝的忆念。我静静的看着它们,眼中有感同深受的苍凉沿着幽深的轨迹逐渐滑翔,在心中扯出一道细风斜柳般的阴影,晕染着旧日温婉暗香的模糊琐事。
目光深锁,遥望杏花村,月光上了东墙,锁了莲窗,把旧时你的倒影斑驳进卷帘,钉在轻盈素薄的画纱上。以一种回忆的姿势,我站在韶华明艳的水湄处,默念着贝叶上泛沧桑的颜语,水袖低垂,临镜照花,轻捏着时光剪碎的线条,一针一线地编织记忆的梅花结,针线在手中穿梭,来去自如,绣出了烟雨小巷中并肩的流连,穿出了花坞静莲边如花的一抹笑靥,色泽斑斓,翕翕可见。
然,我不曾料想,日子似一阵无根的风,漂泊在我的窗外,缱绻成千丈落花,缠绵成万丈浮华,雨一落就淡,雪一飘就寒,而我却毫无知觉的饮着年华,看着候鸟春来秋离,一徙迁一徙,一程换一程。季节变迁,轮番变幻,表演着看不透的镜花水月,辇过难解的玲珑棋局,我落定不语,轻铺纸张,你昔日的笑靥尚似一滴墨,不偏不倚地落在我的画上,踩开了我记忆的花朵,而你的身影已飞度千山,不知伫立在云水哪边。
回首向潇湘,素手焚香,无处觅旧光。如今你已走出了我的城,我已走出了你的城,我在左岸折转,你在右岸泅渡,这中间静静流淌的,是眉黛扫过的琥珀色的流年,是时光染静了的记忆。或许,我在这头轻捻怀念的沙,你就在那头轻剪遗忘的纱,我在天涯看风的眉眼,你在海角听风的轻绵。自此冷暖自知,相望于江湖。
浮生若梦,身染六尘,聚聚散散,兜兜转转,几许唏嘘几许欢,曾经的繁华终归沙哑,曾经发誓要牢牢铭记的扉页,终是被时间的弹痕所薄葬,淹埋了清晰的页码,于是只能整本轻描地带过,听不见曾经的情真意切,看不见曾经的惺惺相惜。不想去深究,到底是谁先不留话语的离开,转身甩出一个决绝的眼神,也无法去追究,许是缘分各自有期,相聚有时,离散有度。指尖滑过的风月雾岚,不管是歌尽桃花扇底风的笑颜,抑或是舞低杨柳楼心月般的情调,终会被时光滴落的沙,厚葬在记忆的冢里。
走了太多的路,看了太多的景,我终究是了悟了,一切的一切皆是命理的杯。池中盛满再多的水,也终会经夏涨冬枯,最后被风干的不剩丝毫;幽谷中再园的沙石,经雨淋日晒的洗练,终会风化龟裂,散落成沙。再笃定的情谊,就算当时言之凿凿着海枯石烂定不离弃,然而,时过境迁后,早已是物是人非的结局,徒留满眼的断壁残垣惹伤悲。旧时的飘香的记忆也会被岁月饱含风霜的.雕刀砍成两段,有谁,还愿在旧日泛青苔的空城上握着合不上的破碎往事念念不忘?
花谢了,来年可以开的更绚烂;茶凉了,可以滴上清泉煮暖;但匿在年华里深沉的情谊,一旦散落了,就再也拼不成圆满的盘,转不出温暖的圈,道不出真切的呢喃。
摘一朵红,绾一叶绿,温一壶清淡的月色,合一缕古雅的弦,勾一丝释然的线,静坐天涯,袖手叠笺。一叠倾覆的眉黛流年成船,让它在年华的海中叹息,离去;二叠早已萧条不成调的情谊成弦,让它在抚琴人的手中缠绵,断落;三叠喋喋不休的哀戚和回忆成岚,让它们在情绪的渺渺荒波里飘散,归去。
自此决别,眉眼无恙,轻绵安然。你在千山那边,我在离水这端,我走在风里看花,你走在雾里看水,风雾分明,我,不再回顾曾经的天下,不在呢喃曾经的流连。你,如指尖滑过的风月般,在暮里到来,在晨里离去,我们再也相互看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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