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幼时,爱坐在他的肩膀上看天。如此结实有力的肩膀,成了我那时最温暖的港湾。
我们就那么静静地坐着,看着天从美丽的蓝衣裙变成一团燃烧的火焰,偶尔看得起劲时,两眼瞪得溜圆,呀呀咿咿地乱蹦乱跳,揪着他凌乱的头发,天真地问:“你是什么呀?”
他微笑着,抬头看着那一团温柔的蓝,淡淡地回答:“我是天呀。”
空中飘然而去的流云带走了他浅浅的话语。风依旧还在,天依旧湛蓝。
这时,我垂下头,绞尽脑汁地想啊想,可总是想不透它究竟是什么意思,只好又问:“那我呢?”
他愣了好一会儿,似乎在脑海里思索着什么。他盯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你们,是我的一切。”
一切?
他老了。再也承不起我的重量,我便从他的肩上跳下,牵着他的手,看着那阳光下一高一低的人影,看着我们曾经迷恋过的那一片湛蓝无瑕的天。
他的'手有些颤抖,他的背影有些佝偻,但他的信念却没有改变——正如我记忆中的,一丝带着蓝色香气的天空。
你,累不?
他勉强挤出一个笑容。不,天是不会倒下的,你要相信我 。
真的,不会倒下吗?
他的应酬越来越多,他的身体状况也越来越差。岁月像一把利剑,一步步逼近他的胸膛。岁月恶狠狠地站在他面前,露出狰狞的面容,冷笑着说,你还敢狂妄吗?
他坚定地看着天,无言。
他脸上的皱纹愈发增多,头发掉得不成样子;每天都赔着笑脸给领导敬酒,干巴巴地说着一些奉承的话;刚把手机放进裤子口袋里,铃声又忙碌地叫了起来——人们唯独没有看见的是,他摸着自己大大的啤酒肚,对自己苦笑。
我的天,他要离开了吗?
我不再坐在他的肩膀上,不再牵着他的手,不再怀想那片淡蓝色的天,不再和他谈着新鲜稚嫩的话题,我只是整日埋头在学习中,戴上瓶底一般厚的眼镜,过着枯燥无味的校园生活。
偶尔抬头,觉得学校上空的那片天是阴霾的。
那抹淡淡的蓝色芳香呢?
心里流着鲜血,总是这样问伤痕累累的自己。
回首,却撞上一双有些疲劳的眼睛。
“天,是你吗?你,一直在我的身后吗?”
他的身上带着儿时那一片梦幻的蓝色,一直都在保护着我。
太阳出来了,一片片明亮的阳光拍打着脸颊。他说:“还记得吗,我说过的,天,是不会倒下的!”
我投入他那温暖的胸膛,呜咽着说:
“嗯,爸爸,我一直都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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