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出生的那一年,算命先生便说这孩子命挺薄的,桑树入地即生根,便能保住这孩子。
从此,我便多了一棵属于自己的树。
桑树,像大地伸出的手臂,它的根茎盘踞着紧紧地嵌入土地,仿佛手臂上暴起的青筋。每到夏天,大家都喜欢围靠在青青的桑树下,老人们常说,从未见过仅仅十几年的桑树那么挺拔、那么粗壮,这树要不然成材,要不然成精了。
我则喜欢自豪地和伙伴们说,看,这是属于我的树!然后拎起小盆,像猴子一般敏捷地爬上树去,摘那红得发紫、紫得发黑的像极了黑曜石一般晶莹的桑椹。然后领着伙伴们将脚丫子浸在清凉的溪水中,用溪水洗后便吃到满嘴满脸甚至指甲缝都变的黑紫也不肯停口。
靠在树下发呆时,常能看见奶奶家叫做阿花的母鸡扑凌凌扑打着翅膀上的`树,有时也会见邻居家名叫大黄的柴犬对着树上叫做小白的小猫低声轻吠着,而我在一旁痴痴地笑着……
带着这些美好回忆,我回到了奶奶家。摸了摸老桑树之后,我兴奋地冲进后院想去和长辈打个招呼。
看见叔父和爷爷,好像在谈论着什么,挺严肃的,我停住脚步——
“还是算了吧,也不能全怪这棵树……”爸爸皱着眉头,低声说道。
大叔立刻打断了爸爸还未说完的话:“你懂什么,你忘了去年的事了吗?这可是桑树!‘伤’树会‘伤’人的。”
三叔小声地喃喃:“别那么迷信了……”
大叔立刻反驳道:“迷信!是谁请的那死算命的? 还什么‘那树便和那孩子连在一起了’。”
“都别闹了!” 爷爷掷地有声地斥责让大家噤了声。突然,大叔发现了躲在门板后面的我。狠狠地瞪着我,憎恶地喊道:“出去!”
我逃一般地冲出去,坐在石阶边,坐在了老树前。又想起那件事:去年夏天,一场暴雨后,堂弟因为贪玩爬上树顶,谁知脚底一滑……
突然一阵沉闷的斧头声引得我小腹一阵痉挛,我疯了一般,冲到仅存的光秃丑陋不堪的木桩,我呆呆地望着木桩上泪水一般的液体……
阿花咯咯叫着,大黄也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小白看了看我“喵”的一声头也不回地逃走了,那莫名的痉挛消失了,就像木桩上老桑树无力的泪一般。别了,老桑树。我这样想着,拾起仅存的一截树枝插在溪边:也许十几年后又有一颗苍翠挺拔的桑树了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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