凄凉的空巢老人
大约在2007年夏季,我在《文化时报》上发表过一篇文章,其中涉及到一位空巢老人死在家里十几天才被人发现的情况。责编审稿时,曾把我叫过去,问我一些事实和责任的问题,经过一番争论才得以发表。但是,当时的素材都是事情过后听到的,或者新闻中已经报道过的,自己并没有多么深切的感受。然而,就在这个月初,我受人委托,前去拜望一位现实中的空巢老人时,才真正让我感受到空巢老人的生存现状有多么的凄凉和无奈。
那天早上,我先打电话预约那位老太太,打了半天,也说不上她是否听得清楚,就立即赶了过去。当我赶到老太太居住的楼房下面,老太太已在二楼走廊里等我了。老太太喊道:“来了啊!”我随即应声,很快就跑到老太太跟前。
走进老太太的房间,我就问:“您咋知道是我啊?”
“就你打电话说要来,平时没人过来啊!我们这个楼上大部分都是住的老年人,很少有年轻人过来的。”
这位老太太今年七十九岁,眼睛花了,耳朵也聋了,说话絮絮叨叨,但神智还十分清楚。我看见她桌子上放着电视机,就问她怎么不看电视。她说机顶盒坏了,打电话让售后服务部维修,可打了一星期电话了,就是没人过来。我一听就有点愤怒,问老太太维修机顶盒的电话,老太太在电话机旁的一个小本子上指点给我。我拿起电话就打,根据自动语音提示,拨到了相关部门,接电话的女孩很客气,但我开口就责怪起她来,还说几句要投诉人家的话。接电话的女孩并不推卸责任,告诉我等一下让她查查电话记录,可查了半天她却说没查到。这时我才反应过来,应该是老太太耳朵听力不好,听不清楚语音提示,根本就没打通过。我急忙给接电话的女孩解释,这位女孩倒没生气,答应会尽快派人过来维修。
这期间,我问起老太太家里的情况。老太太说她有一儿一女,儿子今年也五十九岁,在单位上班,差一年就该退休了。女儿今年也四十多岁了,自己开了一家服装公司,和女婿一起经营。说起儿女家里的经济条件老太太则露出了自豪的神情。
说儿子有房子、有车,有时到了周六会开着车接上她去在风景区购买的别墅里吃顿饭。孙女也已结婚,也生了孩子,是一个男孩儿。说起孙女的孩子,更让她高兴得合不拢嘴儿。还说孙女自己上班,养孩子就雇了一个保姆,保姆的工资每月就要开一万元钱。又说女儿比儿子还有钱,就一个外甥女,却买了好几套房子,面积都是一百多平方米。
老太太说,她居住的房子是和老伴一起买的,面积虽然只有四十平方米,但已经很满足,自己也有退休金,没什么负担。她老伴在十年前已经过世,现在只剩她一人居住。因为老太太几十年来都笃信佛教,从不吃荤,身体应该是缺乏营养所致,显得十分瘦削和孱弱,说话的声音少气无力。
说话间,我扫一下老太太的房间,有点凌乱,还不卫生。我一边和老太太说话,一边站起来拿起笤帚扫地,老太太急忙夺过笤帚,非要自己扫。我说我年轻,还是我扫吧,老太太这才让给了我。我扫地,她看着我,说本来她是最爱清洁的,可是这几年眼睛视力越来越差了,看不见哪脏了。我扫完地,拿起簸箕倒垃圾时,又看到老太太的灶台很脏,就又拿起抹布替她擦起灶台。老太太有点激动,告诉我本来要她女儿一个月过来帮她打扫一次卫生的,可是因为女儿工作忙,就没好意思打电话。我问她:“女儿不过来,可以叫儿子啊!”老太太说:“儿子上班,更没时间啊!”
我又问:“儿子、女儿都忙,您还可以叫孙女、外甥女过来帮忙啊!”老太太却回答:“这是儿子、女儿的事,哪能叫孙女、外甥女呢?孙女能过来看看我,我就很高兴了,哪能让小辈干活呢?”
“外甥女明年就要考大学了,我帮不上忙,不敢再耽误她的时间啊!”说起外甥女将要考大学,老太太好像有点紧张,这无疑是在替小辈担心啊!
突然,老太太长叹一声:“唉!儿女们都忙,很长时间都没人来一个电话了。我除了看电视,就是抱着自己买的两只乌龟看看,用以消磨时间。可是,一个星期了,电视都没法看,我也就只有由两只乌龟作伴了。”说着,老太太眼睛一亮,站起来,到阳台上的一个塑料箱子里拿出一只乌龟让我看。说乌龟是有灵性的动物,可以和它说很多话。说着把第一只放进塑料箱子里,换了第二只让我看。我一看第二只乌龟的尾巴上粘着胶布,就好奇地问是咋回事。老太太告诉我,这是两只乌龟打架吧,这只乌龟小点,被那只大点的把尾巴咬断了,她就买了创可贴把被咬的乌龟的尾巴贴住了。
乍听起来感觉好笑,但我却笑不出来。
老太太放好两只乌龟,又让我为她帮点小忙。第一是把一直钟表挂到墙上,说因为修理,放在桌子上,一直没挂上去;第二是把窗户上的窗帘的几只松开的夹子夹好,因为这都需要站得很高才能做的,所以才让我帮忙。这些小事对我是举手之劳,也不影响说话。
这时,维修机顶盒的一个年轻的师傅敲门过来了,只几分钟就修好了,留下名片就走了。老太太让我把年轻师傅的电话写在一张纸上,要求写的字大点,说小了她看不清楚。
再看老太太的房间里,挂了好几张佛像,我就和她聊佛教。她看我也懂点,就更有兴致了。说着拿过来一个小镜框,让我为她把几张小佛像夹进去。她说,佛教是她的终生信仰,可儿女们都不接受,也是不愿多来看她的原因,她心里也很清楚。但是她坚持自己的信仰,省吃俭用剩下的钱都凑机会捐给佛教协会。有时候佛协举办什么活动请她参加,那是她最为高兴的事。只是这几年年纪大了,她很少出门,都是教友过来看她,一年也就几次。
快中午了,我想离开,老太太却不让我走,非要让我吃她做的素餐。老太太就到厨房忙碌,不一会儿,两份简单的素餐就做好了。我吃着她做的素餐,的确没有味道,但怕老太太不高兴,还一直说着好吃好吃。
老太太吃着,还不断说着话,说她多少天没炒过菜了,因为炒菜锅不能用了。但我却在老太太的`厨房看到一只新的炒菜锅,就问她怎么回事。老太太说,她买了一只炒菜锅一个多月了,却忘记了买锅盖,想等儿女们过来,再去配锅盖,可儿女们却一直没过来。她说她眼睛不好,耳朵也不好,尽量不出门。第一是怕被车撞着;第二是买东西碰到不良的人还会蒙她。有一次买菜,明明给了菜贩子一张五十元面额的钱,菜贩子非要说给了他一张十元的;还有一次买了几元钱的菜,钱包却忘在了卖菜的案子上,钱包里装了二百多元钱,再过去找却都说没看见。所以老太太很害怕出门,害怕买东西。听了这些话,我就主动提出下午过去给老太太买个锅盖。
下午,老太太让我陪她一起过去到一家很大的超市,找了半天,总算找到了买锅的柜台。至于要买的锅盖,很容易就配好了,我就搀扶着老太太把她送到了家里。
离开她家时,老太太又问我第二天有没有空。我问她什么意思,她说如果我有空,想让我陪着她到她以前工作的地方转转。我本来没时间的,但又不好拒绝老人家。
第二天一早,我就过去接老太太,到了本市一条很著名的商业街。我搀扶着老太太,走得很慢。走到一家商铺门前,老太太停下来,深情地望了一会儿,告诉我那就是她以前工作了几十年的地方。原来是一间国有企业的门市部,老太太就在里面做售货员,现在她的单位早已搬迁了。老太太走着,感叹着:“都变样了,都变样了……退休后几十年都没来过了!”
来回转了一遭,走了大约有两公里的路程,老太太中间走走停停。期间,老太太穿的皮鞋的鞋带松开了好几次,头两次是她自己系上的,后几次看她弯腰都不容易,我就替她系上,她还很客气地说谢谢我。我对她说以后出门不要穿皮鞋了,穿布鞋最好。她说这双鞋是女儿买的,每次出门都要穿上,很满足似的。
转完这条街要离开的时候,她告诉我她的女儿就在附近居住,只是她没去过。我一听这句话,竟然有点懊恼,但随之就平静下来了。至于她的女儿,她的儿子,算不算不孝顺,我就不愿多想了。
送她回家的路上,老太太又说过几天她要检查身体,问我能否过去陪她。我对她说她应该给她儿女们打电话,但老太太却有点诚惶诚恐,嘴里重复地说着:“他们都很忙,他们都很忙。你要没时间,我还是自己去吧,我还是自己去吧……”
我的心里不由得一阵心酸,有心想抽时间陪她过去体检,但又不乐意她的儿女们倒落得十分的清静。我也看得出来,老太太的现状,不能单单理解为她的儿女们都很忙,是她的儿女们从没考虑过自己的母亲,是长期的不主动看她、照顾她,让老太太感觉指望不上他们。
这事过去近一个月了,至今想起来没答应老太太的要求,总是有点惴惴不安。老太太自己过去体检应该很安全吧!特别是她的儿女们,是否对老母亲的态度有所改变呢?老太太需要儿女们抽时间看看她,并没有过多的需求。然而,老太太的愿望能达成吗?是不是一直还在孤独、寂寞和凄凉中只是维持着生命的存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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