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前有这么个小游戏:人们走进小屋,把脑袋钻进一大块布蒙着的方匣子,观看据说是世界上最神奇的动物。每个走出来的人都是一脸诡谲的笑容,更激起了门外排长队者的好奇心――到底是什么神奇动物?
概括地说,喜欢《战争与和平》的观众为剧中纯真热烈却磨难重重的爱情故事感动,被壮烈的历史战争场面震撼,他们赞赏主角们高超的歌唱技艺和戏剧表演,赞赏气势宏伟的大合唱和音响丰富的管弦乐队,富有创意的视觉效果。不喜欢的人主要是抱怨没有记得住的歌唱旋律,乐队音响尖锐,舞美一方面简单甚至简陋,远不如国内大型晚会豪华,另一方面大搞人海战术,显得粗糙笨拙。
那么,究竟该如何评价这部作品及其演出?我认为没有绝对的标准,每个人都有权利持有自己的看法,值得注意的是在我们说出自己的观点时,出发点是怎样的,标准是什么。
《战争与和平》显示了普罗科菲耶夫作为20世纪前卫作曲家的典型音乐风格,在层出不穷的创意和大胆新颖的写作手段之下,也让我们听出他对俄罗斯文化传统和民间音乐的热爱,与此同时,用艺术鼓舞同胞的创作目的又使音乐带有鲜明的时代烙印。应该提及的还有当时苏维埃政权对艺术创作的种种强制性要求诸如加强群众性、反对形式主义等等,也对作曲家产生了一定影响。但无论如何,普罗科菲耶夫和当时很多优秀的作曲家如肖斯塔科维奇等人并未因政治压力而放弃个性创造和人性诉求,那些年结出的艺术硕果以其优秀的艺术品质和深邃的精神,至今仍充满生命活力。
剧中声乐部分大多为咏叙调风格,显然,作曲家十分注意剧情的紧凑、流畅,但也有大段优美的独唱段落,如第一场安德烈的感慨“阳光、春天、幸福,这一切是真的'吗?”、第三场娜塔莎的憧憬“如果他此刻在这儿”、第六场皮埃尔的叹息“我对她的关心超出了对朋友未婚妻应有的感情”、第八场安德烈的回忆“我爱娜塔莎身上神秘的力量”、第十场库图佐夫的赞颂“无比雄伟的莫斯科”等,只是这些段落与我们熟悉的古典传统咏叹调很不同,没有华丽的声乐炫技,而是更加强调情绪本身,甚至有的地方戏剧性地采用了节奏性道白,假如能听得懂俄语,一定会感受到旋律进行与字词之间在语气和语义上的密切对应。十分引人注目的是作曲家的器乐化思维,一方面体现在管弦乐音响的显著地位,细腻地揭示人物内心或营造整体气氛,另一方面体现在器乐的“文体”特征上,这些特征有效地勾勒出每场戏的基调,也形成了场与场之间类似大型器乐曲的对比,再加上多个重要主题的贯穿,庞大复杂的戏剧场景被牢牢控制为稳固的整体。
对于一些观众批评的舞美过于“简单”乃至“简陋”,我的理解是导演愿意给予观众更多的想象空间。第一幕他做的是减法,在灯光、服装和布景上都尽量简化,最大限度地突出人物情感和象征意味。当安德烈与娜塔莎的爱情场景结束,从天顶缓缓落下五个巨大的水晶吊灯,令人惊奇的是它们竟然一直下落,直到斜倚在地上,并一直斜倚到整个第一幕结束。在我看来,这是一个在不同场合有不同意味的“符号”,起初是这份爱情前景不详的征兆,之后成为老公爵家佣人们干活的地方,由此凸显娜塔莎和父亲被老公爵冷落。再往后,这五个斜倚的水晶吊灯又衬托着海伦的享乐、阿纳托尔的放荡、娜塔莎的崩溃,最终是战争来临。与这五盏大吊灯相对应的是第二幕始终未离开舞台的数百人队伍,通过队形的移动,呈现在观众面前的有时是保卫家园的俄罗斯军人,有时是入侵的法国士兵,还有时是奋勇抵抗的百姓。同时,这个队伍还构成了巨大的活动布景,俄国军官的战略讨论、拿破仑的战场指挥、皮埃尔被捕、安德烈与娜塔莎重逢等细节都是在这个大背景前展开的。合唱队就在这个队伍里,战场氛围和俄罗斯人的必胜信念都由这个群体塑造和传达,人民的形象始终是另一种意味上的主角,令人敬佩的是即便以群体形象展开历史画卷,导演仍旧注重内在精神而非外在情境,我们感受到的是每一个人对祖国的挚爱。可以想象,舞台上再逼真的战壕、再复杂的屋舍造型都无法和这个群体的力量相媲美,这支队伍与普罗科菲耶夫的音乐形成了完美的整体,这正是导演的高明之处。
《战争与和平》给观者留下了什么?相信每位观者都会有不同的感触。我在微博上写了这么一段:
对一部艺术作品每个人都有权利喜欢或不喜欢,这毫无疑问。但你、我、他的喜欢不喜欢,与作品的真正价值并不等同。而且,你现在不喜欢不懂的,未必他人不喜欢不懂,未必你将来不喜欢不懂。所以,打开眼界,打开上天赋予你的理解力,这是至关重要的。
回到本文开头说到的小游戏。你猜对了,走进小屋把脑袋钻到那块蒙布里的人见到的是一面镜子,
“世界上最神奇的动物”,就是自己。我是想借它来说,歌剧《战争与和平》(也包括任何呈现在舞台上的作品)就像这面镜子,你的想象力、理解力,你对艺术的认知,你对创新精神的态度,你的思考……都可以在这面镜子里得到反映。
每一位观看歌剧的人,也是在观看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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