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村落,又一个村落。
像深秋的枯枝残叶,也像衰迈的老人,日渐的平静,日渐的安宁。
太阳一直的从东升起,从西边回家。
月亮一直的暮出,曦去。
一首唱了大半辈子的《在希望的田野上》而今越来越被人消声遗忘,越来越疏远了曾经是命根的乡土。
村里外出要书记给批条的事情不再是鲜活记忆中的头等库存。
一座瓦窑子的竖立替代了村里所有的大事。
扔下粪桶,放下背篼都围在窑子旁看热闹。
不知道那几个从外省回来的小伙儿拼命的往地下挖啥?好大个洞窟还在往下挖。
连村上的书记,主任,会计都来维持现场持序。害怕看热闹的大人小孩掉进窑子爬不起来就摊上大事了。他们也不知道那么大的窑子洞用来干啥。
好几天了,窑子洞挖好,扔放一边,村里人没看出什么名堂。有些倦厌小伙儿们的反常行为。但新奇的驱动让村里老小不得不继续凑小伙儿们的热闹。
几个大小伙开始在窑子旁的一块大空地里堆泥巴,用铁锹铲一铲,另一个人就用脚踩一下。看打窑子的老少又都凑过来看小伙儿踩泥巴。那泥巴踩高了,也就没什好看的,又顺眼看看小伙儿平路路。路路就四十多公分宽,长有二十多米,平整得看不到一点凸凹的。路路面上洒了一层薄薄的细沙,细沙还是小伙们从清流的嘉陵江边挖筛好挑回来的。
谁知道小伙整那玩意干啥?连小伙的父母都不清楚。
时间走过炎热,但秋凉没给小伙儿带来足够的凉爽,豆大的汗珠一直从头上流到脚下。老人们看着心疼,一时又帮不上什么忙,只得把从几十米深的吊井里舀回来的水用木桶装着,放上一个掉了瓷的缸缸在里面,小伙儿渴了就往肚里灌两缸缸。
土地刚刚下放到户,那被风吹的像头发一样外翻的茅草房里,用泥浆与稻草杆搅拌的土墙中,马蜂窝到处都是,土灶的灶头上没有一颗米饭,只有几根带着浓烈的猪潲味的烂红苕被清洗后扒了皮放在碗里,怕被小孩和猫狗偷吃,就用碗盖一层,再用木锅盖再盖一层。等小伙儿们累了就端出来给他们吃。
小伙儿们心理藏的啥密事,只有等最后活儿干完才知道。
村里一家老人的泥巴墙倒了,是风吹的还是暴雨淋的都不知道,村领导带着几个人在帮忙打土墙,土墙打夹好了还得把屋上的稻草换了,一年一换,有一年不换就会稻草腐烂,风雨倒灌。时不时的还会出现几条菜花蛇。
回乡的几个大小伙儿看也不看那茅草房,只顾把被雨淋烂的路路重新平整好。
天气放晴,晴朗的秋天异常的迷人。大作物都收进仓,只剩些小作物。
小伙们开始用木条做方块块,用钢绳划泥,再用手甩泥盖在方块块内。一甩一划就是一块整直的湿泥巴。再把湿泥巴轻轻的放在平整的路上,久了,多了,干枯的秋风一吹,泥巴块就干了,成可爱的白色的。
一条路路,两条路路……窑子旁边密密麻麻放着许多的泥块。时间一久,泥块干了,多起来,小伙儿们也开始疲倦得不想回那四面透风的茅草屋。太晚太累,就整晚整晚躺在泥巴块边睡,最主要还是担心天气不好,怕下雨把泥巴块淋缺就没什么用了。
老人们就给小伙们扎了许多盖泥巴块的草板。只要一变天老人小孩都来帮忙把泥巴块盖上。
至于那薄薄的泥巴片像面块一样的桶状,只要一变色缩水,七成干小伙们就亲自像老者拍年轻人肩膀一样轻轻一下就是几片整齐的泥巴片。弯弯的,光滑滑的,像自己的饭碗一样平滑。
大家都想过来帮忙,除了稀奇,主要还是想看个究竟,看看小伙们搞那些名堂到底能有啥用!
有一个小孩也像小伙一样对着桶状的泥巴片一小拳头下去,泥巴片全碎了。小伙们心疼至极,可又不便发气。只得舀缸凉水把小孩子们打发走。
快深秋,泥巴块和片都干了,被小伙子们收拾得整整齐齐的挑着一块一块的放进窑子里,村里老人们瞪着大眼睛道:这是干啥呀?难道要把泥巴块窖到明年生出许多小泥巴块来?
小伙们装完泥巴块和片,就把在外挣的钱来掏出到十多里外的镇上去买煤炭。小伙们把煤炭挑回来倒在窑子口,再用干稻草和干木块把煤点燃,开始了三天三夜的通宵加煤。老人们更是纳闷:这娃儿们,把好好的煤炭用来烧泥巴块,这不是吃多了没事情干吗!
三天下来,村里老小们也沾了不少便宜,把猪的,人的都放在窑子面上烧,省了柴禾与煤炭。
最后一天,封了窑门,再把窑面上的盖一层厚厚的泥,糊平后就把堰塘里的水倒在面上,一直倒,不能干。
三天后,窑子的温度降到与外面一样的,小伙们就撬开窑门,揭掉窑盖。一块块白泥巴块就变成了青色的砖。老人们都跑过来问:这是啥呀?干啥用呀?
小伙们没有吭声,就把烧好的砖瓦挑回去,把原先的茅草屋,泥巴墙全扔了,把青砖用沙石灰和着砌成了墙,把瓦盖在了屋顶上。
第一年,一股强风夹杂着暴雨向脆弱的村庄袭来,村里的茅草屋基本上被揭盖淋垮,而唯有小伙们用砖瓦砌的屋毫发未损。
这一下,小伙们就有活儿干了。
村里的大小户都到小伙家要砖定瓦,全村老小也都到窑子边帮忙踩泥做砖端砖装窑子,不到一年,全村的.茅草屋都变成了抗风挡雨的青瓦屋。
本村够了,外村的也来要,不行就出钱买也要要。
小伙们就开始卖砖卖瓦,全村的也跟着挖窑做砖烧瓦卖砖。村里小小的窑子把县里都惊动了,以此为标榜向全县推广。
这样,小小的村窑子成了改变村貌最有说服力的秘密武器。
小小村窑子也成了最热闹的场所。时间不会停下等待任何人,任何事。村里的窑子也不会因满足而满足。增加窑子,增加砖瓦场。大股大股的煤烟弥漫着村庄,出砖瓦时塞满鼻孔的灰尘,踩泥时的耕地占用……依流而过的清清嘉陵江水被窑子里吐出来的污水所侵蚀。孩子们看着嘉陵江很害怕,不敢再跳下去戏水,怕身上沾了污水长豆豆。茂盛的黄竹,斑竹,翠竹……还有长期被倦鸦栖歇的摇钱树,梧桐树……在窑子的熏烟中无力的垂头,无声的抗议。一座丽整的青山,被渐渐挖成了千疮百孔,树苗不知从何而生,炭渣覆盖着耕地,稍不慎就把脚扎个口。
一天天,一年年。
当年那群小伙儿虽时过境迁,腰鼓房胀。不知又从那个省回来,立即填了自家的窑子,封了自家的砖场。修起了水泥路,离村远远的,买了一台砖机,在国家规定的地方办起了砖厂,修起了农村公寓。把村的老小又给带跑了。
只是,孤独了昔日热闹的村庄。
翠竹在欢笑,绿水在畅流,鸟儿又回到了村庄。
变迁,不会因风雨而停止。
变迁,不会因阴晴而静下来。
茅草屋,青瓦屋,高楼……
过去那最热闹的村窑子像年轻力壮的小伙一样走过无数风风雨雨后开始安静下来。
村,绿荫成林,村,青瓦剥落。
村,真正的开始静下来。
条条大道远远的离村而去,楼,高高的凝望着山脚下的村庄。
村,原原本本的被大自然收养,抚慰。
那群带头挖窑子的小伙儿,被子孙带到上下都是电梯的楼盘里。
记忆,一次次被翻阅,一次次被潮流掩盖。
村庄,多了繁茂,少了嬉笑。
村庄,多了鸟声,少了迷茫!
歌声,从涓涓而奔的嘉陵江传来,
那首悦耳上口的《在希望的田野上》又在秋风中吟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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