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附近的邻居们最厌恶的就是猫。
我的故乡临海,海产品格外丰富,基本上家家户户都有一些自制的鱼干。而那些流浪在街头的猫会趁着门没有关而且屋里没人的时候,悄悄溜进去把人们放置的盆里面的死鱼或者是鱼干偷走。养狗也没法拦住猫的脚步。
这儿没人养猫。因为农村,许多老辈的人都说猫是勾命的,不能养,谁养谁的阳气就会被吸没了。
这附近,养猫的也只有一中年的矮小男人。他整天像是失魂落魄的样子,怀里抱着一只干干净净毛色漆黑的猫,衣衫褴褛踉踉跄跄地走在街上。老辈的说他的魂儿被猫勾走了。
在我印象里面,从没有人叫过这个男人的名字,别人都喊他老猫。一是因为他矮小的样子,二也是讽刺他养猫。
老猫找了个朝阳的地方,也不嫌脏席地而坐。老猫用他那双沟壑纵横的大手轻轻抚摸黑猫的脊背,眼睛里闪着柔和的`神情,好像是一位工匠面对着自己制作的一件绝世作品,同样的柔和。黑猫刚开始一动不动,后来大概是烦了使劲挣脱老猫的怀抱纵身跳到他身旁,安静蜷缩。
老猫没有生气,笑呵呵地看着猫:“又调皮了吧,都是一个样子的。调皮,又让我生不起气。”
那时候的我才小学,好奇心很强。我不敢去问大人,又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便去问比我年长七岁的姐姐这一回事,姐姐算是详细地对我讲述了一个关于老猫的故事:“听说他年轻的时候过得不错,他老婆给他生了个儿子。但是后来好像没调养好,落了病又没钱,才几个月的时间就没了,留下了他和一个儿子。这就挺可怜了,后来他儿子就在这里的学校读的初中,大概是暑假,他快初三的时候,一个人去河边玩。看见一只小黑猫在水里扑腾,就大发善心去救。结果猫是被他救上来了,他是死了。那河水很深,你也看到河边那个牌子了吧,禁止游泳,好像就是在他死后竖的。这就更可怜了。他却觉得自己儿子没死,就是附在那只猫身上,就养了那只猫。”
知道这件事情之后,我对老猫的目光多了一份怜悯。
附近的人不喜欢猫,有时候也连着老猫一起不喜欢。有时候家里鱼被偷多了,有眼力好的人看见是黑猫,便去找老猫算账,也不管是不是老猫怀里的宝贝猫。老猫总是安静地听完别人那些难听的话,然后掏出薄薄的一沓钱来问他们该赔多少。
起初许多人都看不起那些那些丢了东西就去找老猫的,但是慢慢地,去的人多了,大家也都接受了。包括我的一些亲人。
在我刚上初二那会儿,一次回家跟父母在吃饭时候随意聊天的时候,偶然提起了老猫。我的父亲像是说着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回答:“早没了。”
后来我姐姐才详细地告诉我:“老猫也死了,也是为了救猫,还是那只猫。不过这次他死了,猫也没有救上来。他的尸体被人们捞上来,大家捐钱把他火化成骨灰洒在那条河上。”
我想,老猫的魂魄一定飘荡在那条河的河面上,他的猫,他的妻子,他的儿子都在河的尽头等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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