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千世界里，多少张脸在我面前一闪而过，多少张脸在岁月的洗刷下褪了色。但有张脸，我从未认得却又似曾相识的脸，从未在岁月的洗刷中腐朽。
刚脱离襁褓时，母亲牵着我的手，带我出去溜达。来来往往的人们，与我擦肩而过，我仰头望着那些人，人们目不斜视，就那么过去了。我意识到，他们与我近在咫尺，却又远在千里。
我看了看手中的糖，用手慢慢撕开糖纸。我又看了看手中的糖纸，心中升起一股欲望……平日里，我爱看的动画片中的人物，总会将糖纸、可乐瓶之类的东西“潇洒”地举过头顶，抛在身后，垃圾总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我不知觉地入了迷。
我又盯着手中的糖纸，再仰头望了望来去匆匆的行人，不会有人注意我的。我摆弄着糖纸，糖纸的一角被风勾着，我的心似乎也给勾起来了。我一手捏着糖，一手将糖纸举过头顶，轻轻向脑后一丢——这时，我感到身旁有一对犀利的目光，像两把利剑，刺向我的眼睛，灼得我的脸火辣辣的。糖纸并没有潇洒地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而是随风歪歪扭扭地落在我的脚跟。
犀利的目光下，是一张充满鄙夷、愠怒的脸，从那微抿的薄唇中依稀迸出两个字：“乱扔！”随即，那脸便飘过了，只留下一串高跟鞋高傲的“嗒嗒”声。我两腿灌铅，怔怔地立在原地，竟无勇气反身将糖纸捡起来。我不敢回头。母亲不知是看见还是没看见，轻轻扯了扯我的衣袖。我看了看攥在手心中已半化的糖，“妈，你吃。”母亲淡淡地回了一句，“你不是最爱吃糖？”“没，没胃口。”母亲默默从我手中接过糖，吃了。
我拖着步子，脸颊仍火辣辣地，模糊中，总觉街上的人“都”盯着我……
现在想来，那张脸不失严厉，却又不失亲切。在后来的日子里，那张脸一直如影随形地跟着我，远在千里，却又近在咫尺。也是打那以后，每当有垃圾，我总是下意识地用纸包好，放进口袋中，找到垃圾桶才敢扔。
事后的几年里，躺在黑暗中，每每浮现出那张脸，我总满脸绯红，狠狠扯自己的头发。可现在，已化成漾在嘴角的一丝微笑了。
那是我的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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