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忆儿时过年的情景,久久不能忘记。
我的家乡在鲁北平原的一个偏僻的小乡村,没山没水没有人没引以自豪的风景名胜,但对家乡我却有着一种不能割舍的亲情,无论走到哪里,故乡,总回走进我的梦中……
迈进腊月门,村子里就开始弥漫着过年的味道。那时的我们,最期冀最盼望的就是过年。过年,我们就可以吃上小馍馍,馍馍,那是过年的奢侈品,平常日子断然是吃不到的,只有到了年节家家户户才会蒸小馍馍。过年,我们还可以吃上糖块,有水果的,有薄壳味的,糖纸五彩缤纷,常常是我们炫耀的.对象;过年,爸妈会给我们添置新衣,或者买顶新狗皮棉帽或者粉红的围脖,总之,过年,既有好吃的又有新衣服,我们那时就像盼星星盼月亮一样盼望着新年的到来。
腊月到了,我们也早早放了假,每天都成群结队在大街上疯跑,边跑边唱:小孩小孩你别馋,过了腊八就是年,腊八粥喝了不几天,哩哩啦啦二十三,二十三是小年,婆婆给新媳妇开赏钱,二十四花花街(卖花的年集),二十五做豆腐,二十六煮猪肉,二十七宰年鸡,二十八把面发,二十九蒸馒头,三十晚上玩一宿,大年初一扭一扭。
在这稚嫩的年谣里,迎接春节的大幕徐徐拉开,腊月就像是沿着一个千年碾下的车辙,一步一步直通年关。
腊八粥是一定要喝的。母亲是个天然美食家,大米小米花生红枣还有黄豆绿豆,早就超出了八类。一锅粥,再切上葱花姜丝,放点粉条豆腐皮,慢火细熬,总要熬上两个钟头,香香糯糯的,用筷子能挑起丝丝来,喝了还想喝。
喝过腊八粥,腌好腊八蒜,时间仿佛长了腿似的跑起来,一溜小跑到了二十三。二十三是小年,糖果祭灶,甜甜灶王爷的嘴,让他老人家“上天言好事,回宫降吉祥”,同时也解解我们的馋。
二十五那天,家家户户大扫除,全家老少齐上阵。
早早地,睡眼朦胧的我们就被父亲喊起吩咐干活。于是,我们极不情愿地扫起院子。毕竟年纪小,干起活来慵庸散散拖泥带水,父亲就会不停地训斥:干活就有干活的样子,别松松垮垮的!
等把院内院外,犄角旮旯打扫干净了,又跟着大人的屁股清扫屋内,擦桌子抹凳子,搬搬抬抬递递东西,忙的不亦乐乎。女人把剪好的窗花贴到擦得干干净净的窗户上,男人把天井拾掇的一尘不染,再洒点水。一个个院子透着新气,整个村庄也仿佛换上了新装。
屋里院子的活忙碌完毕后,母亲就会端过来一盆浆糊,父亲便领着我们挨个儿门口贴春联,对联一贴完,过年的喜庆劲儿马上就出来了。父亲的脸上也见到了久违的笑摸样,笑呵呵围着院子来回踱步,美滋滋地欣赏满眼的欣荣。母亲看到我们几个灰头灰脸的,赶紧跑出屋,拿出扫炕的笤疙瘩挨个把我们身上的灰尘打扫干净。父亲此时会满脸笑容的一摆手,都出去玩吧!于是我们便一窝蜂似的跑出小院。
豆腐坊早就开始忙碌了,拣出上好的黄豆,洗,泡,磨,再上锅煮。用卤水点好豆腐,压好豆腐。各家各户都要备下各种各样的豆制品,除了豆腐丝豆腐泡外,还要把豆腐切成小片,用油煎了后一块块腌制起来,一直吃到开春。二十六,家里都要蒸年糕,底下铺上一层枣子,上边一层一层铺上用水挑好的黍子粘面。蒸熟后,出锅,放凉,方方正正打成一块块,再用刀切成一小条一小条的。蒸馒头要蒸花的,手巧的女人馒头能变出很多花样,花瓣形的,寿桃形的,偶尔还有猫猫狗狗的图案,蒸熟后,再用火柴棍蘸着红胭脂点出梅花的图案,捧在手里,舍不得下嘴。
“小寒大寒,杀猪过年。”屠户的大锅里开水滚着热气,新鲜的猪肉被分开拖到案板上。接下来就是煮肉灌灌肠,大人忙得团团转,小孩子们帮着烧火,鼻子始终被锅里的香味勾引着。肉煮熟了,总会先盛上一大碗让孩子们解解馋。家家户户的炉灶一天到晚都燃着火,整个乡村就弥漫在一片蒸腾的热气里。
村庄被热气香味包裹的时候,有人就准备好了大鼓铙钹唢呐和铜锣,收拾好高跷,也有人早就迫不及待试试,村子了开始出来了震耳欲聋的锣鼓声,孩子们也穿上新衣服,拿出烟花爆竹,不久天空就响起了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各种璀璨的烟花在天空绽开五彩缤纷的花朵,天空格外绚丽多姿……
爆竹声声中,全家人举杯欢庆,过年了,浓浓的情儿在酒香中流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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