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凉山南部的冬天是极其寒冷的。恰巧也在这样一片单单只属于凉山的土地上,生长着一种植物——梗,“梗”是祖先赋予的彝语名字,汉语翻译过来便是“苦荞”了。在我国,还有一个享有“中国荞麦之乡”的地方,就是北方的内蒙古自治区库伦旗。而要我说,长得最为扎实、味道最为纯正的还数家乡的苦荞。
家乡苦荞的吃法是多种多样,五花八门。仅仅在凉山就有很多种吃法:将荞面和水搅拌均匀后放在火塘里面烤的,在锅里煮成荞粑粑的,放糖、加水在油锅里加温搅拌成荞面糊糊的,还可将荞面煮熟冷却后做成荞面凉粉的……这无不体现了山里人对食物的热爱,对美味的追求,对生活的细腻。几乎每个彝家的孩子都是吃着苦荞长大的。老辈人常说,苦荞面几乎和母亲乳房里流出的乳汁一样,营养价值是极其高的。每家人都要种点,特别是为了家里新添的婴儿。一到开春就得忙碌着播种,待秋季就收割、打子、磨面。每当孩子到一定的年龄了,就给他喂苦荞面,可以添一点甜味,但是大多数人家还是给孩子吃原味。
苦荞生长在高寒地带,抗寒是它的一大特性,每个彝家孩子骨子里头带点不服输的那种抗争精神,大概也是苦荞赋予的!苦荞食味清香,容易煮熟,容易消化,也容易加工。最大的一个特点要数它含热量高,可以提高在大山里生活的机体抵御严寒的能力。在我家乡的小县城里面,还有一种常有的独特吃法,家乡人取名为“洋芋疙瘩饭”。每逢佳节,家里来客,这道看似简单却充满着饮食之道的洋芋疙瘩饭都会在每家的饭桌上成为一道口感醇香的主食。
清晨的鸡鸣,拉响了阿罗婆婆家不比往日的幸福前奏,山谷的最后一层薄雾也在逐渐撒开的光网中渐渐褪去。她膝下20多位儿孙已齐聚在家,每一年的这个时节就是家人团聚的时节,也是老婆婆最开心的时刻!在外打拼的、求学的一一归来,聚在火塘边,一家人好似锅庄旁的锅碗瓢盆一样齐齐攒攒的。她开始张罗着今天的这顿佳肴。阿罗婆婆一生积攒了多少农家特有的'厨艺,这是她毕生辛劳勤俭带来的馈赠。她对每道食物都很讲究,有着非常严格的要求,对食物的选材、加工、以及火候都严格把控。“洋芋疙瘩饭”,顾名思义就是用土豆和苦荞面这两种食材搭配而成的。苦荞粉是用他家已有百年历史的石磨推出来的。首先把苦荞籽儿磨成碎碎的颗粒状,然后用簸箕筛掉壳子,剩下的苦荞面还要用细孔簸箕分离,经过层层筛选后才能分出“头道”粉、“二道”粉、“三道”粉。管洋芋疙瘩饭所用到的叫“三道”粉,阿罗婆婆选用的恰恰不是“头道”粉,“头道”粉是几乎都给儿女家新生的婴儿食用,有时候多一点点也送邻里乡亲。接下来就是选土豆了,对于土豆的选择也有讲究,需要刚刚挖出土的新鲜土豆,而且更要讲究形状,大的中空,长的不面,半个拳头那么大的就刚刚合适了,既面又鲜,完完全全能烹制出扑鼻的芳香。
选好土豆,筛好荞面,就可以搅拌了,阿罗婆婆常用大的簸箕,那是她刚出嫁时娘家的陪嫁,那个年代穷,一个簸箕要从汉族干亲家借来竹片自己编制。她总说在簸箕里面和出来的荞面疙瘩才能留住原来的味道。待搅拌均匀便可盛上蒸笼。火塘具有留温集热的功能,一般火烧旺后,几根干柴就可以催出一锅沸腾腾的汤了,一锅洋芋疙瘩饭半个时辰也就可以起锅了。但是为了保证稚嫩鲜华的口感,还不能立即食用,需要放在地上凉息片刻,待水蒸气弥散开了,揭开锅盖,一锅色泽光亮,口感丰厚的洋芋疙瘩饭才算是成功的,往往这时候也是阿罗婆婆眉开眼笑的时候,她知道这一顿饭是给儿孙们最珍贵的礼物,也算是这一年来给他们接风也给他们洗尘。伴随着午后的习习微风,一家人其乐融融地沉浸在这祥和的氛围里,唇齿留香,回味无穷。
都说每个人当两个月大的时候,就开始喜欢往自己的嘴里塞东西,从手指到拿到什么就吃什么,不管是饿了,还是通过味觉和口腔触觉在慢慢感知这个世界。这大家子人最初对“味”的感知也大概就从阿罗婆婆的乳汁和她亲手酿造出的苦荞面开始的,那种唇齿间苦尽甘来的余味,不仅让他们享受了吞咽的快感,也让他们细细地品尝了阿罗婆婆这一生永不褪色的生活艺术。如今阿罗婆婆的儿孙们在天南地北各自奔波,唯有逢年过节才能回到最初触动味蕾的原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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