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住在黄土高坡,大风从坡上刮过,不管是西北风还是东南风,都是我的歌,我的歌。”
每当唱起这首歌,我就想起了故乡,想起了黄土高坡上的家园。
我家住在六盘山区的一面黄土高坡上,举目但见:天挤扁,地挤绉,十万大山望不透。历经半夏山犹雪,刚过秋风露已收。阡陌纵横挂云层,沟壑交错披彩绸。寒风萧萧灌衣袖,山泉潺潺枕石流。这里有我的童年,有我的梦想,每一寸土地浸透我的汗水,每一条小路洒满我的脚印。
一
三月,春风迟迟弄轻柔,青山悠悠暗香流,笑语稠,犁铧闪处土冒油。一把汗水,一把金豆,歌漫山涯,香满衣袖。为抢播种的好时辰,农人的汗水哟,把个春天湿透。
马蹄一路踏香泥,千村万落满花柳。撒籽手,脚步刚过绿芽抽。一片翡翠,一片绿绸,
铺满田野,铺满峡沟。农人的心花哟,开满红杏枝头。
犁铧声声破土,饱满的种子,就被播进了深软黝黑的泥土里。过不了几天,春苗就探头探脑的钻出来。一粒种子,长出来就是一棵春苗,千百粒种子,竞相破土而出,变成一片片、一块块青绿的庄稼,。
“田家少闲月,五月人倍忙。夜来南风起,小麦覆陇黄。妇姑荷箪食,童稚携壶浆。”一到五月,乡村就沸腾起来了。麦穗,沉甸甸的,在一望无际的田野里,闪着金灿灿的光彩。
爸爸在田间地头上不停地走动着,看着身边蓬勃的小麦,眼睛笑成了一条缝,不时捋一把刚灌浆的新麦放到嘴里品尝着。天气热,麦仁就饱满。小麦拼命的抽穗、拔节,麦芒恣睢地刺着太阳,发出丝丝的声响。山风吹过,麦浪翻滚,成排的麦穗,时而弯腰点头,时而芒指蓝天,嘻嘻哈哈,哗哗啦啦。
过了五月,麦海金浪翻滚,泥土与麦香混合在一起,整个村庄弥漫着夏天特有的气息。
家家户户,在磨刀石上磨镰霍霍,似乎上战场一般。每天清晨,太阳还没露头就要下地,中午麦地里,烈日像个火球,烧在脸上,滚烫滚烫,汗珠子掉地摔八瓣。白天父老乡亲拼命的干,晚上摸黑才回家。小麦一旦成熟,需要趁好天“抢”收。
俗话说,收麦天,孩儿脸,说变就变。倘若遇到雨天,甚至连雨天,小麦就发霉生芽。一年的忙活就只能落个歉收。
成熟了,六月,勤快的叫天子扑向天,扑向地,兴奋地叫着,“快快收割,快快收割”
成熟了,阳光凝聚的结晶,成熟了,汗水浇开的花朵,盼来了,终于盼来了,这流金的岁月。
成熟了,六月,六月,应该收获,一年的汗水,酿就了这醉人的喜悦。
割麦时,几家人联合,自发地组成互助组,谁家的麦子先黄就去谁家田里先割。割麦的,拉麦的,送饭的,人们争先恐后地向前方移动,镰刀挥舞,小麦成排地倒下。
麦割倒了,最繁忙的是运麦。刹时,山道,变成奔腾的金河,麦场,变成贮金的湖泊。
大红马咴咴嘶鸣,小毛驴踏踏扬蹶。大驮衔着小驮,金垛连着银垛。更有三家五家,相互紧密协作。能赶驮的赶驮,能装车的装车。沸腾了,山涧小道,欢笑了,古老村落。
麦垛一个高过一个,欢笑一浪高过一浪。村庄里处处弥漫着新麦的香味儿。
打谷场上,老牛拉着石碌碡不停地旋转,跟着一起旋转的,是千百农人的日子,是村庄四季的更替,是小麦一样轮回的生命。
二
黄土高坡的家园,是爸爸一生的守望,一生的期盼,一生的劳作与收获。老牛、犁铧、锄头、镰刀陪伴着爸爸日复一日辛勤地耕作。
每年,谷雨还没到来,爸爸就开始把犁铧擦拭得雪亮,耕种时,他抖一抖缰绳,蹚出的犁沟,像墨斗拉出的线一样直,亮尖的铁犁,翻开厚厚的泥土,散发着黑金一样的光泽。风里雨里,爸爸的目光,随着犁铧在岁月里翻耕满眼丰收的热望。
农闲时节,犁铧,就静静地挂在屋檐下。阳光撒着细碎的金黄,照在它身上。我会满心好奇地抚摸着它。两根粗粗的弯木套在一起,尖尖的犁头,戴着明亮的铁铧,这简单的犁铧,怎么就能开垦出那么神奇的土地呢?当我学着爸爸的样子,赶着耕牛,挥着鞭儿,走在田间,扶着犁铧翻起泥土时,我终于明白了,爸爸与土地有着多么深厚的感情,土地和爸爸的生命融为一体。
夕阳,把爸爸佝偻的身影,拉成悠长的线,一头在沟这边,一头在沟那边。荒芜的山梁,在爸爸汗水的沉淀中,奇迹般地成熟了金黄。满头银发的爸爸,用腰勾勒出一幅凄凉,
身影在晚风里摇曳,脚印在落霞中闪光。
村庄,是真正的家园。这里的每一叶草,每一棵树,每一片庄稼从容而生,从容而长。儿时我们常常摸爬滚打在凸凸凹凹的街巷里,曲曲弯弯的山道上。太阳,无数次从躬耕的脊梁滑落,从穿针的缝隙流过。冬天,爷爷的.胡子上结满了冰,没有草绿,没有花香,只有麻雀在悄悄觅食,老树在暗暗孕育着生命的新芽,蛰伏的虫子在雪被下酝酿着来年的梦想。
“风雨送春归,飞雪迎春到。”万物复苏的季节,鸟儿衔来了一个水灵灵的春天。冰河融化,流出两岸的青绿,流出一河的蛙声。村庄,处处洋溢着鲜活的生机,清风习习,送来绿意和花香。燕子贴着地皮飞舞,老牛,“哞哞”叫着走向田头;犁铧,舒畅地翻起土浪;蝴蝶,在油菜花里追逐翻飞;姑娘,被春风吹去了臃肿的外衣,鲜艳明亮地走在街上;小伙子的目光,火辣辣地跟着姑娘转;偶尔一碰,就留下一段动人的爱情故事。
村庄才是人们真正的家园,尽管祖祖辈辈面朝黄土背朝天,但他们热爱土地,在田野里劳碌一生,魂灵也渗透泥土的芬芳,一双卑微之手,让家园山清水秀,风生水起。
他们像草木一秋,看花开花落,太阳的升起与落下周而复始,不觉已是经年。
最后,他们像庄稼一样,倒在岁月的镰刀下,生于泥土,又归于泥土。
爷爷是这样,爸爸也是这样。岁月如一把无情的镰刀,割去了他成熟的生命。那叶犁铧,离开了爷爷,也就离开了泥土,锈迹斑斑,一副老泪横流的模样。
人就像庄稼,岁月的镰刀割去一茬,就又疯长一茬。年年都有人,相继离去,愈走愈远,新降生的生命,也呱呱落地,村子并不见荒芜。
“落红不是无情物,化做春泥更护花。”故去的人,像庄稼倒在岁月的镰刀下,化做春泥,化做粪土,他们的生命又在孩子身上得以延续。在轮回中,生命永远鲜活。就像爷爷走在田埂上,我跟在他的后边,像甩不掉的尾巴。
三
荞斗斗灌浆荞花落,锦鸡娃抖翅出山窝。牛犊子撒欢羊羔跳,几回回梦里把故乡抱。
当生命的犁铧,掀起蜇伏的离愁,思乡的心如河流,流淌出一条思乡之河,流淌着家园的灵魂,迷人的村庄,时时魂牵梦绕。多少个夜晚,心随梦景,扑棱棱飞到黄土高坡的家园。
村庄,是我人生的起点,也是我精神的归宿和终点,如果做了失根的兰花,漂流的浮萍,飞舞的秋蓬,因风四散的蒲公英,我将何处寄托自己的灵魂?
村庄,那是一片只能用心灵触摸的土地,是我精神和物质上的圣土。天地万物,一荣一枯,就在不断的变化更替中,该消亡的消亡,该孕育的孕育。麻雀、谷粒、辞句、阳光与渴望,都是村庄的客,只有土地,才是村庄的主人。
我的生命,是思索与寻找的宿命,它来自村庄,也必将在村庄老去。我的根,深深扎在黄土高坡,那里是无限美好的精神家园,那里有我童稚的欢乐、有淳厚的乡情,更有我对生命最朴质的认识和理解,一粒种子,就让土地有了葱茏;一把犁头,就让爸爸的生命有了绿意。不管过去了多少岁月,祖祖辈辈留给我,留给你我一往无际的黄土高坡,还有那数不尽的绿色沟壑。
流过门前的那条小河,碧水里,映着童年的梦,浪花上,飞着童年的歌。
最难忘,烈日炎炎去放鹅,鹅,白毛浮绿水,我,扬臂拨清波。我学鹅,鹅学我,水中难辩我和鹅;我与伙伴捉迷藏,赤赤条条好欢乐。我与伙伴打水仗,万颗珍珠从天落。小河,小河,小河中留着我童年的梦和歌。
潺潺奔腾的山泉,顺着翠绿的峡谷流淌,哗啦啦的小河边村鸡啼唱,红彤彤的山丹花正在开放。山坡上挤满熙熙熙攘攘的牛羊,田野里滚着灿灿发光的麦浪。最甜的是妈妈的乳汁,最明的是故乡的月亮。
多少次魂牵梦绕,青山、绿水、红花,白云、蓝天、溏坝。
竹影摇曳石墙,松柏掩映青瓦,花狗小猫鹅鸭,牧童牛羊骡马。春菜凝满香露,红杏绽放奇葩。
柳笛声声,“呜哇呜哇”,牛犊撒欢,“哞吗哞吗”。扬一串水花,如珍珠飘洒,小村,小村,我的家,你美丽的如远古童话。
我的灵魂里有泥土的芳香,我的目光中有黄牛耕作的身影,还有扯不断的袅袅炊烟,就像一只麻雀,始终不曾远离晒谷场上的粮食。我无数次,在纸上耕耘,把犁铧,深深地插入泥土,试图,犁过整个春天。我的文字,写着土里土气的梦想,犁铧,闪烁着金色的光芒,穿透泥土,穿透季节,穿透人生和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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