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蓝从考场出来,天都快黑了,天空飘着蒙蒙的细雨,好像谁迷离的哀愁,晚秋的足音已伸入初冬的触角,空气里弥漫着丝丝缕缕凄清与寒意。她又累又饿,就像一条脱水太久的鱼,眼还睁得溜溜圆,可全然没了鲜活的神气。
回想起大清早起来,便和老公闹了不愉快,她就蔫的似一只泄了气的皮球。一整天,心头都压着一块铅似的,做什么都无精打采,总是要比别人慢了半拍。
偏偏外面还凄风苦雨的,又加重了心头凝固不散的那份落寞。有心不想回家,但磨蹭了半天,似乎也无处可去。
沐蓝在心中深深叹口气,唉,这日子还叫人活吗?连续两周的连轴转,平常上班已够辛苦的,被那群孩子们吵得一个头两个大。虽说孩子们挺可爱,但毕竟处在七岁八岁逗狗嫌的年龄,特别是那群调皮捣蛋的坏小子,隔三岔五找点事。仿佛不折腾下儿都不得安宁似的。
好不容易周末周六休息,又被抽来监考什么医学考试、自学考试……没完没了!沐蓝想不通的是,你们考试与我何干?为什么每次陪你们一起受苦受累?还美名其曰:抽调的都是认真负责、思想觉悟高的骨干教师。沐蓝在心里嗤之以鼻:切!把人当猴耍么?
更让人郁闷的是,今天是南湾湖的开渔节。这在当地也算是普通的一节日,但对沐蓝来说却极具意义。只因众多美食中,沐蓝对鱼,尤其是当地的南湾鱼,真真可谓情有独钟,煎炒烹炸煮炖,样样都令她食指大动,大快朵颐。
南湾湖以水深水清鱼肥鲜美为名。南湾鱼远近闻名,清炖汤更是一道名菜。往年这个时候,沐蓝都会早早做好安排,专等开渔节这一天去,挑上又大又肥的一条活蹦乱跳的`鱼,回家摘干洗净,切剁成块儿,把葱花姜蒜辣椒在油里一炸,添上水,鱼头放进去,再配鱼尾和几块儿鱼,慢慢煮沸。然后放花椒和各种调料,最后小火慢吞40分钟左右。那奶白诱人的鲜鱼汤就算出锅了,如果赶巧有时令香菜,放一大撮在汤里,那可真是一锅上好的珍珠翡翠碧玉汤啊!足够让人垂涎三尺,摩拳擦掌了。整个过程清香四溢,满屋飘荡,不吃光闻着都是一种享受。沐蓝对鱼有一种偏爱,尤其是清炖鱼汤,那是她最抵挡不住的诱惑。偏生今年单位连续两周不休息,她也只能郁闷地望“鱼”兴叹!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一向工作忙碌的老公居然这两个周末都悠闲在家。沐蓝的心里又生起了无限的期待。今天出门前,沐蓝讨好地对老公说:“一会儿你出去转转吧,今天正好是开渔节,买条鱼回来解解馋怎样?”老公当时正抱着平板电脑,坐床上拼拼杀杀地玩游戏。沐蓝跟他说话的时候,他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开疆拓土,驰骋拼杀,头都没抬一下。“哎!跟你说话呢!”“嗯,啥?你刚说啥呢?”那厮一手扶着他的高度近视眼镜,一手还在前冲后突地操作鼠标,见缝插针地从那厚厚的镜片乜斜出一片眼神来,无辜而惶惑。估计是最近挺累,沐蓝也没有什么好心气儿,一把抢过鼠标:“整天就知道玩游戏,回头你和游戏过好了!”沐蓝火大地抓起包,踢拉着鞋就出了门,重重的关门声彰显着她的抗议和愤怒。出了门,沐蓝在心底里不住地叹气:果真求人不如求己啊!
好不容易从臃肿堵塞的公交上挤下来,才发现雨不知何时下大了。而一向粗心大意的沐蓝这次又毫无意外地把伞落在了公交车上。唉!这倒霉悲催的,真是喝口凉水都塞牙啊!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冲进雨幕中朝家的方向奔去。
虽然用的是百米冲刺的速度,奈何雨太大。到家门口时,俨然已是落汤鸡了,冷得她如秋风中的一枚枯叶。把门擂得咚咚响,儿子倒是很快跑来开门了。并欣喜地向她报告:“老妈,老爸买鱼了哎!”她一愣,果然一股鲜美的香味直扑鼻端。
她一时忘了淋雨的狼狈,兴奋地钻进厨房,老公正弯着腰,蹶着屁股舀了一勺鱼汤吹气,准备往嘴里送,沐蓝上去一把抢过汤勺,咕咚咕咚吞下一大勺鱼汤,陶醉地嚷嚷:“啊,真舒服啊!”鲜美的鱼汤从味蕾一直流淌到心里,那个熨贴啊!顿时一股暖流袭遍全身,好像也没那么冷了。老公在一旁嗔怪:“你慢点儿成不,也不怕烫着,就没个淑女样儿!”沐蓝这才注意起老公来,只见他罩着一条她平日干活的小围裙,因为身材比例的关系,衣服在他身上显得“捉襟见肘”,好似一个局促的新媳妇,头上裹着沐蓝平常用的花毛巾,两只镜片也氤氲的一片白雾,鼻子上还沾着细葱,“你,哈哈……”沐蓝早把早上的不快忘得一干二净,指着老公的滑稽模样笑得直不起腰来。老公气场显然比她强大,面不改色心不跳,满脸嫌恶地说:“瞧你这一身湿漉漉的,”眉毛也顿时拧成了两条蚕宝宝。“怎么搞得,早上出门不是带伞了吗?”说罢,转身进了卫生间,拿出一条毛巾和一条浴巾。把浴巾往她身上一裹,又把毛巾塞到她手里,然后把她往浴室一推:“诺,自己好好擦擦去,洗个热水澡,小心感冒。我这还有两个菜,你出来就能吃了。”沐蓝进了浴室还听他在嘟囔:“整天跟个孩子似的,你这粗心大意的毛病什么时候能不让人操心!”
虽然老公在埋怨,但沐蓝却一点儿都不生气,反而嘴角挂着暖暖的笑,心里甜腻腻的,就像小时候偷吃一颗糖的感觉一样。
从浴室出来,老公和儿子已把饭菜在餐桌上摆好了。她惯常坐的位置上正摆着一大碗热气腾腾的鱼汤。儿子和老公正笑盈盈地看着她,儿子朝她招招手:“老妈快来,我都快饿瘪了!”老公也赶紧替她拉开椅子:“来!快坐下来尝尝!”儿子酸溜溜地说:“老爸特偏心,老妈没回来,尝都不让我尝一口。”老公佯敲一下儿子的头:“哟嗬,臭小子还知道吃醋啊!谁让你不像妈妈这般辛苦来?”说得一家人都笑了。
喝着鱼汤,沐蓝心里如三月的春风拂过,热乎乎、暖烘烘的。就差站起来,对着老公的额头亲一口了。心里洋溢着满满的感动,似要决堤而出的水,一不小心就奔流而下,波涛汹涌。
原来,有一种人,嘴里说着不,转身就把你的话放在心灵最深处。原来,有一种爱,从来都无声无息,却给你最深的感动。原来,真爱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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