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不断地摸索,张伟、凤英夫妇对培育秧苗的过程进行了一番总结:
首先催芽前要晾晒种子,种子通过阳光的照射,能够获得更多的温度;其次要进行浸泡,让其吸收更多的水分。
其实浸泡也是有讲究的,把种子装在编织袋内一般要浸泡三个白昼,且要昼泡夜起,就是说白天要浸泡在水里,晚上必须把种子提出水面,否则就会影响种子的发芽率。
第三才是催芽,催芽要在温暖避风处铺上稻草,稻草上再铺一层青植物,垫上幔子,把种子放在幔子上,浇上温热水,然后再盖上一层青植物,盖上稻草,算是给稻种做了个“窝”,这样即可等候种子的幼芽长出。
在三个昼夜的等待中,你必须定期去检查,去测量种子的温度和湿度。那时很少有人用到温度计和湿度计,测量温度和湿度要全凭自己用手去触摸,用眼睛去观察,然后根据自己的判断对温度和适度进行调节——加水。水的温度要适宜,过高或者过低,都会带来严重的后果。水温过高,会导致窝内的温度过高,而使得种子或幼芽烧坏,人们称之为“烧窝”;反之,水温过低,正处在高温下的种子突然受到冷水的侵蚀,而会终止萌发。湿度的大小对种子发芽也至关重要,水分过大,种子会糖化,湿度过小,也会导致“烧窝”。
第四种子出窝,将发了芽的种子从“窝”里搬出来,均匀地摊在地上,浇上温水,让它慢慢地冷却,以适应当时的自然条件。
稻种下田后,给苗田上水也不可小视,当种子撒在苗田内,晒过三个太阳之后,这时大多数幼芽便从泥浆中探出头来了,就要考虑给苗田上水。给苗田上水也很有讲究,早上与迟上,都会直接影响拔扯秧苗时的难易。水上早了,秧苗的根系会深深的扎进松软泥土里,扯秧时,秧苗的根容易带出大量的坈泥,水上迟了,苗田地土壤过干,秧苗为了吸收更多的水分和养料,它的根系则会拼命的钻进干泥中,紧紧地抓住干硬的泥土。扯秧的时候,要么很容易地把秧苗扯断,要么抓住了秧苗,使劲一拉,便带出硬邦邦的疙瘩一大块。只有适时上水,管理精细,拔扯秧苗时,才会轻松自然,扯起来的秧苗既不带坈泥,也没有硬疙瘩。秧苗的根部黄澄澄的.,松松散散的,插起来十分顺手。
联产到劳时,张伟的母亲元喜还在世,当时她已经年过古稀了。老母元喜也不闲着,带孩子,做家务全都落在了她老人家的身上。
母亲元喜,瘦小的身材,背微驼,裹一双小脚,虽然解放后放过脚,但是脚长仍然不过四寸,配上两条细细的腿,走起路来,不免有点儿颠颠簸簸、颤颤巍巍的。
为了帮助儿、媳减轻负担,让他们能把更多的精力投到各自的劳动中去,母亲元喜拖着单薄的身子。尽其所能帮他们承担着家中的一切事物。
每天天不亮就起床,趁着孙子还没起床,要急急忙忙的准备一家六口人早晨的饭菜。早饭还没烧好,孙子们差不多就醒了。元喜就必须去孙子们睡的房间,照看大孙子起床,帮着第二和小孙子俊俊和殊鹏穿衣,更要防止小孙子殊鹏从铺上滚袭来。衣服穿好后,再把小孙子抱在灶台边,一边继续烧饭,一边又吩咐老大和老二洗脸。
早饭烧熟了,要招呼张敏吃饭上学,然后等待凤英从田间回来。
早饭过后,凤英照常下地劳动,母亲元喜吩咐俊俊陪殊鹏玩耍,她又要收拾碗筷,打扫卫生、洗衣、准备一家人中午的饭菜。一家人所吃的蔬菜,大多数都要到园地里采摘,在园地里,有时还要给蔬菜扯扯草,松松土。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已经是晌午时分,又要烧午饭了……
等凤英匆匆忙忙的吃过午饭下地后,元喜才略松弛些,她收拾好碗筷,可以陪着两个孙子,这儿歇歇脚,那儿坐一会,偶尔打打盹 。
太阳快落山了,要再一次的准备晚饭。夕阳西下,又要给孙子们洗澡,安置他们吃饭、睡觉。然后等候待儿、媳从地里归来。饭后,要照例收拾碗筷 ,等到她老人家上床就寝,时钟已经走过十点。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老人家像一台不锈的机器在不停的运转着,直至生命的最后一息!
最难忘的要数她老人家生命终结的那几天,那是一九八三年四月的一天,当时双夏正在紧张地进行,张伟和凤英和往常一样鸡叫二遍时(启明星尚未升起)就下地了,等到太阳升至一丈多高,张伟和凤英俩带着饥渴,急匆匆地向家走去。
当走上台阶,却发现大门掩着。张伟不禁一愣,嘀咕道:“门怎么关着?妈怎么啦?”
他俩推开门,走进屋,异口同声的叫了声:“妈!”
元喜躺在床上,听见开门声和儿、媳的呼唤声,连忙回话:“饭我已经为你们做好了,在锅里,你们吃吧!我身体不舒服,躺会儿!”
张伟和凤英急忙走进老太太的房间,关切地问:“妈,您怎么啦?”
元喜躺在床上,有气无力地说:“肚子痛,拉肚子!”
“拉几次啦?”凤英问。
“好几次了,具体我也不太清楚!”元喜说完,就伸手去拿杯子,张伟把水杯递了过来。元喜从张伟的手中接过杯子,颤巍巍的放进嘴里,轻轻地呷了一口水,继续喃喃的说,“昨天夜里,肚子就隐隐作痛,夜里起来了几次。你俩走后,肚子仍然疼得很,我就又躺了一会儿。天亮了,怕你们回家没饭吃,我便挣扎着爬起来,扶着柜子进了厨房,给你们随便做了点饭菜,你们就将就着吃吧,吃了好下地干活,农时不等人呀!”
张伟夫妇俩听了,不知是感动,还是难过,都哽咽了。少许,张伟便对母亲说:“妈,我拨点饭后,就送您上医院!”
“别管我,没事的,不就肚子疼吗,睡睡就会好的!”元喜说完,就闭上了眼睛。
张伟走进厨房,盛了一碗饭菜,一者饥饿,二来心急,不管是生还是熟,有味还是没有味,放在嘴边,三下五除二,就倒进了肚子里。
张伟用板车拖着元喜,急匆匆地去看医生。幸喜卫生院离得不远,不一会,就进了病房。
医生问明情况,立刻就挂上了针。张伟问母亲的病情,医生告诉他:“老太太可能得的是急性胃肠炎,用完药,兴许会好的!”
可是,万万没想到一瓶药水还未输完,元喜就吵着要回家:“落星,我受不了了,快送我回家,我要回家!”
“妈,您别吵,忍着点,输完液咱就回家!啊!”张伟安慰妈妈道。
稍停了一会,元喜又吵起来了,张伟继续安慰妈妈。
也许是元喜的一种本能的感应,知道自己的生命已经到了尽头。死,也要死在自家的屋子里,万一等不到回家就断气了,岂不成了孤魂野鬼!因此元喜再一次地吵了起来:“落星,快,快送我回家,我要回家,我要回家!……”元喜反复地叨念着,声音越来越微弱。
看着元喜再三地吵闹,看着她那奄奄一息的样子,张伟知道母亲已经不行了。他请求医生道:“我母亲一个劲地吵着回家,就麻烦给把针头拔了吧!”
张伟抱着母亲,从病房里走出来,把元喜轻轻地放在板车上,拉着车,迈着沉重的步子,一步一步的往家走。元喜一声不响,闭着双眼,安详地躺在板车上。
不知咋的,回家的路是如此的长,去时不到十分钟的路程,回来时却走了半个多小时!
好不容易到家了!可是大门紧锁着,凤英可能带着孩子下地了。
张伟停稳板车,打开大门,双手托着母亲,走进了家门,然后把母亲轻轻地放在她的床上。
“水,水!”元喜呼叫着。
张伟赶紧去倒了半杯温水,扶起母亲,把水杯放在元喜的嘴边说:“妈,您喝水!”
元喜睁开双眼,瞟了张伟一眼,一只手稳着水杯,喝了两口水。她闭着眼睛,不住地念叨着:“我死的时候……你们不要……在我的病床……前,……小心有……传染……。如果你们……不忍心……,一定……一定要……在我的……床前……放上……一本……书。……书是……文曲星,……有了……文曲星的……保护,……就没有……多少……的妨碍了……”停了片刻元喜又唠叨起来,“一定……要记住,……特别是……三个……孩子,……千万……千万别……别让他们……来……我的……床前……”接下来她的声音便越来越小,隐隐的听见呼唤三个女儿的声音。
正午时分,人们陆续从田间回来了。听说张伟妈生病了,鸿海夫妇,立清俩口子都过来了。他们走到元喜的病榻前,呼叫着。
元喜并没有睁开眼睛,好像是听到有人地呼叫,从嘴里发出了“嗯嗯”“啊啊”的声音。
鸿海转过身来,对张伟说:“落星,我看你的姆妈可能不行了!”
“是呀,感谢您们一家人万忙之中过来看望我的妈妈!她老人家走,只是个时间问题了!你看,我正要与您老人家,还有立清弟弟商量此事,但是大家都那么忙,我就不好怎么开口!”张伟难为情地说。
“事情再大,哪大得过老人了?怎么做,你只管吩咐!一家人就别那么客气了!”鸿海毫不犹豫地对张伟说。
张伟立刻给鸿海夫妇双膝跪下,激动地说:“叔叔、婶婶,侄子给您二老磕头了!”
鸿海夫妇迅速将张伟扶了起来说:“怎么安排,叫你只管说!我年纪大了,还有你的几个弟兄可以帮忙跑腿呀!”
“那就麻烦立清兄弟给几个姐姐去捎个信!”张伟吩咐说。
不多时,桂香来了,她一头扎进了母亲的房间。
全香,莲香也陆续赶到,她们都聚在母亲的房里,守候在妈妈的身边,陪着母亲度过最后的一个夜晚。
第二日清晨,一阵鞭炮声响,元喜驾鹤仙游,享年七十三岁。
紧接着就从元喜的房间里,隐隐约约不断地传出女儿们的嚎啕声。
元喜的房间里,放着一口铁锅,子女们正沿着铁锅双膝跪地,一边抽泣着,一边把一张张的火纸往锅里投。熊熊的火苗在锅内忽闪忽闪的跳动,一阵阵的烟雾夹着钱纸灰,不断地往上冒,整过屋子里弥漫着一种浓烈的钱纸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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