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道桥开工十多天了，除了开工仪式那天，还没去看过施工现场呢，只听说了许多有关那里的趣闻，其中还有传言说，大河周围的沙石中隐藏着传说中的含金石——俗语叫做“狗头金”。正好有同事要去工地，笔者便搭了顺风车，虽然不信，却也想碰碰运气，看看是否真能见识一下所谓的金石头。
一路上，黄土漫天，星星点点的草木零落、枯瘦，毫无生气，我始终提不起精神，只是在车辆不断的变速、变换方向和连续的起伏颠簸中却又必须打起精神，因为我们的车随时都有身陷浮土的危机，没有拖车是出不来的，听说每天都有车辆遭遇此劫。突然，车子一个急转弯，发动机低吼，车轮旁的浮土被顺势扬了起来，遮蔽住车窗玻璃，车内顿时像被一块黄布罩住了，外面什么也看不见，只是昏黄一片，我的喉咙像被堵住一样，呼吸困难。幸好司机师傅有经验，几番努力之后，终于化险为夷。
这时，我注意到百米之外的土石山，在风沙暂停时竟是如此庄严和挺拔——刚才昏黄的天幕使我没能注意到他们——并不高耸如云，没有苍松翠柏，也无溪流环绕，甚至看似没有生命的迹象，但他，坚定、踏实、不论地质运动还是风沙侵袭，都像金字塔般巍然屹立，尽显岁月的`沧桑，如山神般守护着这片土地，义无反顾。
穿过没有路的荒原，沿着为工程建设而临时铺设的鹅卵石路面前行，眼前竟然出现了一个湖!灰蓝色的湖水平静无澜，几棵无名小树露出树冠，水面泛起层层白雾，湖面延伸至数百米远处，被群山遮挡，隐约不见。我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了，这是真的湖水还是海市蜃楼?我要一探究竟。近了，近在眼前了——我呆住了——什么都不是，那只是一片沙漠，死亡之海!沙中含着细尘，被风吹起时形成的画面，迷惑了我的双眼。那些小树，是沙漠里最顽强的生命，用纤细柔韧的根须和百折不挠的勇气，将自己深深的扎根于干旱，从不言放弃。
终于到了工地：砂石车忙碌，搅拌机轰鸣，浇筑的、抬钢梁的、搬运材料的，大家各干各的，都没空搭理我。正不知道干嘛，不远处一位身穿橘红色工装的师傅脸转过来，朝我露出了两排不太整齐的白牙，我走过去，与这位黑瘦的、看着像大叔的大哥聊起来，他姓冯，老家在山东，来新疆十五年，全疆各地的搞电焊，北到阿勒泰、塔城，南到喀什、和田，还有伊犁、阿图什，哪儿都跑遍了，各种环境条件也都见过，吃苦就像吃饭似的，可从来没见过还有环境这么恶劣的地方，风沙太大了，太艰苦了，刷新个人记录啦，说完他笑了，然后点着一支烟，眯着眼睛吸起来。
工人们中午和晚上吃饭休息时，会回到自己的帐篷里，这里一共三顶帐篷，16个工人分开住在两个大一点的帐篷里，另一个小一点的，是工地的“厨房”和炊事员的住处。掀开棉布门帘，看见炊事员小姚正蹲在石子儿地上，低头用大菜刀削着土豆皮，十几平方的帐篷里一边堆放着蔬菜，另一边摆放着锅碗瓢盆和一个装着水的大塑料桶，棉布帘子放下来，帐篷里便提前天黑了。小姚抬起头，高兴地招呼我过去。我们认识，他是乡里刚分来的公务员，二十出头，一个人在乌恰工作，远离父母。我蹲在他身边，拿起地上的土豆，问他这里的伙食情况怎么样?挺好的，什么菜都有，而且我感觉大伙儿还挺爱吃我做的饭，他开心地说，来工地十多天了，除了晚上刮风像狼嚎有点害怕，其他的都好。我问：这水是村里运来的?不是，是工地上导流渠里澄清的水，挺清亮的，纯矿泉水。那你睡哪儿?喏——他伸手指向背后，石头地上铺着木板(这是小姚说的，木板大概被遮住了，我没看见)，木板上铺着一层褥子，褥子上面是被子和枕头。一共三套，铺在一起，紧挨着连成一个通铺。还有谁住在这里?我又问。哦，跟我一起做饭的一个师傅和工作组的人，地方小，晚上冷，所以挤的紧一点。我说：你有什们需要的吗?我下次帮你带来。他想了想说，没什么，这里都有，这里没有的也用不上，谢谢你了。那你什么时候下山呢?我又问。我想等工程完了再走，我要从头到尾见证大桥的修建，很有成就感呢!他说着，脸上的笑容又绽放开来。
从帐篷出来，笔者本想把拍到的照片发个微信，可无奈手机没有信号，只有作罢。我问乡里的同志：他们有工资吗?那位同志回答说：没有，他们和村里的村民们一样，都是义工，他们觉得工作组帮他们桥修，自己出点力是应该的。
我愣了一下，原来刚才看见的许多柯尔克孜族工人都是村民!他们不住在工地上，住在离工地几公里外的牧民的毡房里，他们也不在工地吃饭，而是吃自带的干粮，你叫也叫不来。除了吃饭时休息一阵，就是干活，也不多说话。
天色渐暗，一个柯族大叔准备下班了，他背好小布袋，跨上自己的小毛驴，朝着河的另一边，晃荡晃荡的走远了。
又起风了——抬眼望去，远处，狂风挟着滚滚黄土正遮天蔽日，咆哮而来，仿佛要将一切吞没。所有的人却都站在原地，没有过多的理会，只是摸了一下脸上的口罩，继续工作。我的眼前立刻又是昏黄一片，我屏住了呼吸，闭上了眼睛，但并不躲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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