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很久,再也没能听见家里的笑声。
门可罗雀的家里,罗列着几张全家福。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久违的幸福。真的很久很久,没在看过任何一个人笑了。或许是因为发生了太多的变故,一切都颠覆了,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还记得吗,那些因为幸福而肆无忌惮的日子?
快过年了吧,街灯挂满了喧闹的街巷,爸爸妈妈和妹妹手心的温度都那么温暖。大冷的天,却偏偏都有兴致逛街买年货。嘈杂的马路上,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我们是那么和谐的四口之家。羡慕的目光让我忍不住笑了出来。真的,很幸福。即使我们是再婚家庭,也不妨有一种说不出的温暖,因为这真的是一家人的笑容。没人在乎其他的。
“贝贝,你该改口了吧?”爸爸忽然问起了这个问题。“爸爸,我,我还叫不出来……”爸爸没再说什么,点了点头转过了身。我低下头,偷偷地想着妈妈。掩饰不住,我的泪流了下来。我很想妈妈,可是她为什么不来看我呢?模糊的面容渐行渐远,那时的孩子,只会一个人偷偷的哭,一个人偷偷的难过。不是没人理解她,只是,她隐藏得太深,不想让别人触动那一角最温柔的脸庞。她爱我的!倔强的孩子在心底呐喊着。走在前面的三个人,频频转过头来看我。他们,才更像一家人吧?妈妈,回来好不好?我们也是一家人啊!
在这个家里,我甚至认为我是多余的。真的还是个孩子啊。
过年的那天,爸爸值班,直到零点才回来。烟花点亮了黑夜,鞭声划破了安宁。我一句话也没说,只是觉得,我跟她没什么可说的。看着其乐融融的一家三口点燃烟花,我竟有些许羡慕。其实,我也想真正成为“他们”中的一员。心中的疑问就这样变成了岁月的羁绊。这一切,随着时间的推移而使我更加叛逆。
我变了,变了好多。
——长不大的幼稚,让爸爸白了头。
我开始不听爸爸的话,不喜欢被拘束的生活,喜欢每天在游戏厅里。不想看见他们。其实那时的我,只是不肯承认对他们的想念和关心。我还是个孩子,也渴望美满的家庭。那几天,满脑子里都是爸爸生气的催促我回家的声音,再也听不到那慈祥柔和的声音。或许就是从那开始,让我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叛逆的孩子。爸爸苦口婆心的劝告声再也起不了作用。
爸爸很坚决,把我关在了家里。我必须每天面对他们“一家人”。
我开始学会观察他们的脸色,家里的气氛愈发的紧张。每个人紧绷的脸上都流露着无奈和痛恨。“你真能给我惹麻烦!你就不能学着懂事点吗?!”
“不会!”
一天天过去,我们都不知道,会不会有以后?
直到有一天,我听见爸爸再和妈妈说话,声音有点古怪。我伏在门上,静静的听着他们的谈话,泪水,吧嗒吧嗒的落下来。
“孩子还小,不懂事,总归不要怪她。”
“是我对不起她,这么小,就,就没有一个完整的家庭……”
是谁的泪呢?我也不清楚了,迷迷糊糊的我在爸妈门前哭着睡着了,爸爸把我抱回了屋。那一夜,阴暗的光线中,我看到了爸爸红肿的眼圈,和几根斑白的头发……
——和命运的斗争,是谁赢得了胜利呢……
又是新年,家里其乐融融的。
鞭炮声震耳欲聋,打乱了新年的阵脚。
我这时才觉得我在一天天的长大,变得懂事。
大年初三,我妹妹生日那天,一张化验单放在了桌子上。——乳腺癌。
我慌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开始沉默寡言。没人告诉过我,当灾难真的降临的时候,我该怎么应对。我们一直都保持着这样微妙的情感变化,谁也不肯张口。家里的人都清楚,我们将面临怎样的后果,可是,是现实,总是要面对的。任何事都是这样。
旦夕祸福,阴晴圆缺。惨白的脸颊和时隐时现的两行泪水,出现在了一个并不富裕的家庭中。妈妈因为自己的的.病终日唉声叹气,却不肯说一句话。很悲伤,不想说。只是怕家里人为她难受。
很多朋友齐聚在家门,送来一切他们可以想到的补身体的东西。妈妈看了,盖上了被子,自己偷偷的沉默。
那些日子里,爸爸担起了一切。妹妹却格外的爱哭。我也觉的,有些时候,我太不坚强。我现在做的不是表露感情,而是替爸爸多分担一些。我开始学着做一切家务,应酬一切大大小小的事,照顾妹妹。我觉得,这些日子里,我长大了。
化疗后,妈妈的头发都掉了,指甲都变了色。她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不要紧。”却让我的泪再也止不住了。
手术的日子更是难熬,面对自己的病,她显得从容镇定,因为她知道,只要有两个孩子做自己的精神支柱,什么都能挺过去。终于,推出手术室的那一刻,听到了令所有人舒心的一句话:“手术非常成功!”
爸爸那晚含着泪从济南的医院里打来了电话,颤抖的话语,让我简直听不出是谁的声音。
“手术,做完了……很成功……”
——以后的日子,我们一起来面对!
回来后不久,爷爷又查出了病。肺癌。一家人都焦急如焚,我们也非常难过。我不禁望着爷爷。一生的起起落落,我从爷爷身上看到了很多,一个人的志气,一个人的坚强。作为家里的顶梁柱,他像爸爸那大大的手掌撑起了一切。爷爷的微笑,牵动起了他眼角的皱纹,早已花白的头发,阐述了整个人生。爷爷很开心,因为,这些值得欣慰的事情不用他再牵肠挂肚了。孩子长大了,子孙幸福了,再也没有那些倔强的孩子缠着他的手了。突然间,好像回到了孩子们小的时候,也是这样,紧紧牵着他的手,轻轻的低语……
但是,我相信,无论是什么结果,有我们,以后的日子,一定能一起来面对!经历了这么多,我也从小孩变成了一个青少年,破茧成蝶的岁月,我看到了所有的事件留下的,属于他们自己的,独特的,痕迹。“妈妈!”我在心底轻轻唤出了本属于她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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