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我小时候是极其安静、嗜睡而贪吃的。这当然是听我妈说的。长大之后还是嗜睡,贪吃,却开始顽劣起来,破坏力与日俱增。老妈对此痛苦不已,看我越长大越癫狂的样子,她总会怀念起我小时候的样子,开始絮絮叨叨地说起来。
其实,怀念我小时候的并不只有她一个人。
我小的时候……我小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得很慢很慢,云呀慢慢地飘,水呀慢慢地流,每个日子总是在晨曦和晚霞中被无限拉长。一天之中,会发生很多事。种下的小瓜破了土,我吃了一半的饼干被小蚂蚁发现了,它们呼呼拉拉地全体大出动。伏在草叶上的'绿色的大蚱蜢产下了一大堆卵。望着头顶上的云从马变成骆驼又变成鸭子,然后又变成一个大大的南瓜,这个时候我就要休息一下,因为脖子酸了。如果爷爷没有躺在躺椅上,那我就可以躺在上面。从早上看到傍晚,吃过晚饭再端一盘西瓜,仔细地挑干净西瓜子,害怕落在肚子里会爬出西瓜藤。然后接着看星星,有月亮的晚上是没有星星的,有星星的晚上是没有云朵的。在星星堆里,我从来都找不到北斗七星之类的星座。可我还是很乐意看,很乐意数。从1数到100,然后又从1数到100,可能在下一轮或下下轮数到50时就睡着了,被爸爸或者妈妈抱进了屋里。
剩余的时间,我就是在我家后院那片大大的荒地里度过的。
那片荒地,我不知道里面的野草有多高,在我五六岁的时候,可能是腰这么高,在我八九岁的时候,可能是膝盖这么高。它们就那样静静地长着,在满是土块的贫瘠的土地中。现在的我已经不知道小时候的我为什么那么喜欢呆在那里,常常呆到脚上被蚊子咬得肿起了一个一个包。也许是为了找一颗顺眼的石头,逮一只细长的蜻蜓,将蒲公英种子从花托上吹落。或者和最好的也是唯一的小伙伴一起搓泥巴,堆宫殿,在阳光下互相追逐着踩对方的影子。
我总是可以独自一个人持续重复地做这些事情,从来不会觉得厌烦。日子就好像空气一样将我团团裹住,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我身边安静、快乐地流逝着。
等我再大一些,不知是哪个大人拉来一大车的石头,铺满了荒地。他们很满意,因为这样路过荒地的时候就不会被蚊子咬了。他们心安理得地踩着石头从小草上踏过,都不会想到小草在黑糊糊的石头下会窒息得很难受。一块块石头压住了小草,也压住了我童年的脚步,它再也回不到我的身边了。
时光若风,童年就好像在风中远去的飞絮,成为我渴望去触碰,却再也触碰不到的一抹精致的幻觉。
再也没有人会和我抢躺椅了,再也不会有人和我抢电视看了。那些美好的过往,那些美丽的传说,都被它义无反顾的前进一一击碎。
原来月亮不过是一块偷窃别人光亮的石头,原来云朵只是一团团水汽和灰尘,原来影子只是阳光下晒不到太阳的地方,原来种子落在肚子里是不会发芽的。
原来,世界上没有永久的东西。那些小时候的纯真,那些童言无忌,那些任性妄为和不负责任,都变为成长路上剥落下的碎片,伴着轻微的疼痛,被打磨成世故和圆滑,随着时光的风轻轻吟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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