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冬天没有雪小说品读

2020-12-28 小说

　　这是个没有雪花的冬，寒冷还是那么厚和浓。

　　小情人间，你侬我侬，201x年的尾巴，从爱你一生到爱你一世，谎言多了时机，誓言变得浪漫。

　　繁华的街道，橱窗上圣诞节的气息还未完全冷却，一如凌晨流星的尾巴，交叠在元旦的曙光之中，衬得这一条长街越发热闹。长街的尽头，是一家花店，彼时，人来人往，多是些年轻的都市小情侣，打扮得潮流，穿着得时髦。

　　北京时间22：08分，距离新的一年还有一个小时52分钟。赵晓意隔了窗看向外面，原本该是深浓的夜色在都市绚丽的霓虹灯下无处可逃。玻璃上是一层薄薄的水汽，依稀可见他被灯火照亮的脸的轮廓。车内温暖，于是人愈发懒散，愈发想要睡觉。车窗一摇下，新鲜的冷空气便如聚集长久的病毒一般狂闯入车内，赵晓意打了个寒颤，睡意立即消失得无影无踪。

　　花店离他停车的地方大约只有4、5米的样子。他可以清楚地看到花店的老板忙碌的身影和那些来来往往的情人们脸上的笑容。

　　“似乎是很幸福呢。”他暗自想到。

　　他的身边从未缺过女人，但他也从未相信过爱情。这是个不能停留的世界，这是个太过贫瘠的世界，爱情对人来说，太过奢侈。至于他为什么要用幸福来形容那些年轻男女脸上的笑，大约因为今晚是2013年的最后一晚了吧。

　　有时候，明明是很平凡的故事，放在不平凡的时代里，便显出了它的不平凡来。他们无疑是幸运的。在这个特殊的时刻，他们可以利用时间的流逝性和不可逆性，在没有刻意安排的时机下，尝到那原本不会存在的美好。

　　爱你一生一世。

　　在那个浪漫的瞬间，一刻钟被无限放大，一切诸如地老天荒、地久天长的词，在那一瞬间被升华，变成可能实现的事。瞬间成永恒。

　　灯光似乎只剩了昏黄，一位身穿黑色风衣，围了条红色针织线围巾的年轻女子不知道从哪里走了过来，在花店门靠左的地方停了下来。

　　她将双手插在风衣的口袋里，围巾从脖子围到了脸上，披着的头发及到腰间，遮住了大半脸颊，只剩下一双眼睛露在夜色里。

　　赵晓意微微侧过头，从后视镜里他刚好可以看到她。这是一种让人安心的奇妙感觉。他看了看手表，22：49分。

　　她仿佛橱窗里的模特娃娃般，在这寒冷的`冬季里，保持着站立的姿势。空气氤氲着寒冷，一个又一个人从她面前走过，笑声洒落，她却像是站在了这个世界的外面般不为所动。

　　赵晓意猜测她应该是在等着什么人。就在他失了兴致转头的瞬间，他余光看到她的身影动了动，他不由得又转过头去。镜子里面的她消失了，橱窗上贴着的雪花状的剪纸显了出来。赵晓意竟有些说不出来的淡淡的感伤与失落。

　　仅仅是片刻，她又出现了，站在她原来的位置，雪花状的剪纸又被她的身影挡住了去。仿佛她的离开只是错觉般，只是此刻她的左手

　　多了一只鲜红的玫瑰来。

　　她深深地凝视着那朵玫瑰，像是看着她的同伴。不知为何地，赵晓意突然觉得她不是在等人。和自己一样的，她只是一个人在这个寒冷的夜晚，等着201x的到来。

　　突然间，他有种想要下车去和她交谈的强烈情绪。然而他只是想想，任凭脑海里云海翻滚，他还是定定地坐在车上，懒懒地靠在座椅上。

　　北京时间23：23分，距离201x年还剩37分钟。

　　镜中的她换了一只手拿花，在将左手放进了口袋的同时看了一眼手表。

　　一个偷窥者。赵晓意想起川端康成的《雪国》里似乎有着相似的情景。不同的是，岛村看到的叶子，是在一个流动变换的自然背景下，而镜中的这个女子，不光她是静止的，她身后的背景也是完完全全静止的，除却前景偶尔会有重复的景象闪过，一切仿佛是凝固了般。他紧紧地盯着镜子，原本对这种静止不变的如冰冻般的凝固的偷窥应该是很快让人失了兴致的，他却有了另一种超越观赏的兴致。

　　也许是太过专注的缘故，他能够清楚地察觉到她时不时微微的转头，以及微微的颤抖。这样一来，仿佛这个世界其他的一切都凝固了，花店，街上的情侣，路边的灯，夜色??这个世界，只剩下他和她。

　　一种主观性地，带着偷窥者心理地，一种浪漫的感觉从心间蔓延。

　　时间也仿佛凝固了般。他看她的眼，突然间，他的视线与她触碰，

　　在空气里，一种虚幻的触碰，光经过镜的折射。

　　“扑通、扑通??”

　　他感到他心脏重重地跳了几下，一半是因为这种安全的偷窥被发现的窘迫，一半是因为她眼神里的与他惊人的相似的情绪。

　　一种站在世界之外望向世界里面的眼神。

　　一种绝望和冷漠之下还固有的深深的希望的情绪。

　　时间在流逝，他仿佛着了魔般，深深地看着镜子里面同样深深凝视着他的人的眼。

　　北京时间00：00分。长街上响起了礼花爆破的声音。

　　赵晓意回过神来，镜子里黑色的身影不见踪影，橱窗上面贴着的雪花状的剪纸一片片，出现在他的视线里。

　　千年的时间成就的一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