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来了,可阳光却是如此的温柔,璀璨的光屑透过树荫洒在我的脸上,柔和的热风无处不在,而这一切都使我忍不住地想笑。
说真的,我还从未如此讨厌过夏天呢。
坐在一棵在学校范围里历史算得上是最为悠久的小叶榕下的我,静静地将手中的矿泉水倒进了嘴里。四周静悄悄的,没有平日里的嘈杂声,也没有上下课时会响起的电子铃声,只有偶尔才会听到从稍远的街道上传来的沉闷的汽车喇叭声。
暑假早已过半,在这个时候,大概有很多人正在努力地充实自己或是打发时间吧?
此刻的我也算是无所事事吧?那,她呢……她在做什么?一定是在强迫着自己喜欢上她本不喜欢做的事情吧?
我突然觉得有些心酸,差点落下几滴泪来。于是我又开始觉得自己实在是过于愚蠢了,她此时此刻在做些什么,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我又何必要无谓地为她担心呢?
“想什么呢?”
我的背后传来了被拍击的感觉,随后他在我身旁找了个干净点的地方同样坐了下来,又拧开一瓶汽水,把它伸到我的面前晃了晃。
我接过汽水,小心地抿了几口,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在想些什么呢?”他又问了一遍。
我依旧不说话,只是垂着头,一副很有心事的样子。
他似乎也明白了一些什么,于是与我一起沉默了下来。
阳光对我而言真的很温柔,可是汗水却不停地顺着他的脸颊向颈间流去,在橙色的T恤衫上留下了一大块深色的斑渍。我悄悄地透过眼睛的余光观察他,心里很是过意不去,如果没有我的缘故,他此时应该正待在家里吹着空调,做着某件有意义的`事情吧?
“朋友能够做到你这种份上,也真的算是很尽职了,”我叹了口气,喃喃着,将手中的矿泉水递了过去,“少喝点饮料,多喝点纯水。”
“到底在想什么?”他接过水,狠狠灌了几口,塑料瓶一下子就见了底。
我摇了摇头,示意他别再继续这个话题。他冷笑一声,用塑料瓶在我的头上砸了几下,然后轻描淡写地将它揉成了一团。
“你以为我会猜不到你在想什么?”
“嗯……”我仔细地想了想,“如果是你的话,其实应该能够猜到吧?”
“整天想那些有的没的又有什么用?人家不是早就拒绝你了吗?你现在这个样子真的很恶心,当初那番大学前绝对不考虑恋爱的话又是谁说的?”他说道,“你,现在应该多想想值得思考的事情。”
“值得思考的事情?”
“对未来的规划?想要去完成的梦想?就算这些都不是,打算考哪所大学,这你总得想想吧?”
“有道理,我也觉得我现在很恶心,”我笑了,“可是我现在什么都不想做,你说怎么办?”
他沉默了片刻,回答道:“不可以这样。”
我点了点头,算是默认了他的回答。
“……她到底有什么好的?”他又往嘴里灌了一口汽水,然后这样问道。
他果然知道我在想什么。
“不知道,”我叹了口气,抬起头来,看着盛夏那蓝色的天空,继续说道,“她真的不算漂亮,性格也不算特别温柔,还喜欢逞强,可是......”
“可是她和我一样都喜欢文学和艺术,只是她擅长美术而我擅长音乐罢了。”我努力地思考着,想要为自己找到一个具有足够说服力的理由,可无论如何却也找不到。
“而且她很可爱吧?也很会聊天,和她在一起从来不会觉得没有话题呢。”
“何况,她……”
我在他的注视下终于苦笑了起来,我必须承认我找不到足以说服自己的理由。
连自己都没办法说服,又如何说服得了别人?
他什么也没再说,只是喝汽水的频率似乎稍稍地变快了不少。
“……她很孤独,她跟我很像。我想要保护她,为此我可以不惜任何代价。”
他平静地说道:“没几个人能够心甘情愿地不惜代价去保护别人,哪怕那是自己心爱的人。”
我没办法辩驳,可有些话本就是不需要去辩驳的。
他又说道:“其实你应该明白吧,她根本不需要你去守护。”
我当然明白,这就是让我感到最欣慰与最无能为力的地方。
谈论至此,我已经不想再些什么了,仿佛那是一项很累的生存所需的工作,我只想找个没人的地方去获得一场痛快的哭泣——无关形象,没有拘束,卸掉伪装的哭泣——哪怕那是我一向所不齿的。
我竟已经沦落至此了吗?
他正忙着将汽水的瓶子也揉成一团,可汽水瓶要比矿泉水瓶结实许多,于是这花费了他比先前更多的时间。
我站起身来,望着什么也没有的远处,似乎是自言自语地说道:“暑假还剩不少时间,我还有很多没做的事情得去做。”
“是啊,”他依旧玩弄着那瓶子,甚至都没有抬起头来看我一眼,“上学期学生会的工作也还遗留了不少,咱们还有得忙呢。”
然而我的思绪却并不在那些尚未完成的工作上,而是重新流浪回了她曾经待过的地方,在那里,我遗留了一个美丽而又天真的梦。
“我还是……想陪在她身边。”
我的话语已有一丝颤抖。
“我明白,”他拍拍我的肩,带着一丝无奈的神色,说道,“其实,说不定她也想陪在你身边呢?我似乎听其他人说过,她对你似乎很在意的样子。”
“如果是那样,我希望她亲口告诉我。”
阳光已晃花了双眼。
我忽然想起,夏天似乎是她最喜欢的季节。这,是否就是我突然变得讨厌夏天的原因呢?
……
他忽然问我,我究竟是不是真的喜欢她。我回答说,我不喜欢她,我爱她。于是他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似的大笑起来,使我觉得很尴尬。
“知道吗?”他说,“我也有喜欢的人。”
“那很好,”我回答,“希望你不会像我一样痛苦。”
“那当然,你不是最痛苦的人,我也没有你那么傻。”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痛苦,如果我身边的人无法摆脱他们的痛苦,那么我会更痛苦。”
“你真是个傻子。”
“不,我只是个好人。”
……
我忽然明白了,主动背负起厚重且冰冷的阳光的我们,仅仅只是为了试图给别人照亮许些前方的道路,为别人带去许些温暖与希望,可我们却没有去思考过,我们所想要帮助的人是否真正地需要我们的帮助。
可是,能够并肩总是好的吧?
“呐,如果她真的到了你不想再去追的地方,你要怎么办?”他忽然又问我。
什么奇怪的问题啊,这是?
“那我就会去报答那些想要守护我的人。”
“呵呵,重色轻友!”
他举起手来想要敲我的头,却被我灵巧地闪开了。
璀璨的光屑透过树荫,洒在他的手上。
我们都很清楚,夏天早就已经来临了,并且迟早会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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