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霜落了就是雪，雪化了就是春天。
一只鸟飞向春天，可背影去了哪里？
你明明昨天还在奔跑，从树的广场到天空的牧场。你飞来又飞去，停下来就是一片叶子，飞走了变成一片云。蹦跳是为了庆祝归来，歌唱预示即将远离。你们活跃却不突出，从不轻视背景，你们热爱盛夏的阴影，缠绵秋日的凉风。有一天人们起床，窗台上躺着一片羽毛，你的背影又轻又软，可以拿在手上；或是寂寥的午后梁间惊现的巢，就像湖面上没有你们的影子，可湖心有翅膀的涟漪……你的背影是波动的季节，是伸展的心愿。当暖风爬上时间的骨骼，天地间满是碧绿的歌谣，我终于明白：你们是天空和大地共育的花朵，你们的背影就是我眼里盛放的香气。
我曾执着地探寻过一只蚂蚁的.去向。
我看不见它的脚，但它在移动。隐约又鲜明的黑色的移动。你不怀好意地挡住它的去路，它不回头，只是绕一大圈，从远处继续向前。和很多其他的蚂蚁汇成一条黑色的河流，沿着一棵树向上爬，忙忙碌碌，来来回回，我看不见跌倒，看不到搀扶，只有偶尔地停留，像个思考者。我终于找不到那位黑衣骑士，也许它已深入到人所不知的巢穴。我怀疑树的身体早已和蚂蚁达成契约。单凭风雨是割不开皮肉的，尽管热爱土地，但树的头颅高贵又倔强，而蚂蚁或者是流浪的赤脚医生，在你又痛又痒的时候，咬啮你的伤口，帮助你忘却苦难。所以，当你找不到你仰慕的骑士时，且像流水抚过河床一样，用你的目光抚过一棵树，那疤痕，那坑洞就是它离去时恋恋不舍的转身，和未说出的话。
我经常在梦里看见一个小女孩，她总在奔跑，跑过令人窒息的大楼，跑过被水淹没的村庄，跑过被雪覆盖的奇异高原，她的心空旷又无助，好像一处蛮荒之地。有很多次，她和身后的狮子对峙，她和突然伸出的手较量，她爬上一段悬崖，又突然从黑夜里摔醒。她是这么喜欢月亮，喜欢夜晚。一个人时，她会流泪，可她并不软弱。若干年后这个女孩变成了现在的我，坐在这个冬天的下午，看一只只鸟快乐起飞，怀念一只蚂蚁的远行，她还是喜欢月亮，喜欢夜。只是她不再逃跑，那只狮子变成一只幽灵，就在昨天，和她说再见。
一条河走远了，一个背影远去了。
月亮还在，夜夜依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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