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时的木阁楼的散文

2021-03-22 [第四单元]写一篇散文

  一

  我最喜欢老屋的木阁楼,那阁楼是我家的独有,而别的人家不具备的。实际上,这阁楼是依据地形的低处,用木材搭建而成的。它在整个宅子的东边,有两间屋子和一个阳台,有间屋子是奶奶住的,有间房作了仓房,阳台只是堆放了一些柴草。

  站在奶奶卧室南边的窗前,可以看到家里菜园和水塘,北边连着阳台。父母出工的时候,就是奶奶带我。奶奶是八十岁的高龄了,自然是不能带我外出的,我就经常站在窗前或阳台上,遥望父母做事的田垄里。奶奶有时候也给我讲故事,但是,都没记住,而给我印象最深的却是奶奶收藏在柜子里的饼干、糖果。这在当时生活的年代,绝对是奢侈品.一般的家庭,也没有这样的经济条件。那时候,很多家庭孩子多,吃饭倒是热闹,菜刚上桌,一人一筷子,夹过去,碗就能露底。零食是少有的,自家的花生、黄豆是要换钱的,换的钱要扯布买油盐的,也用来招待客人。奶奶的饼干是常有的,那饼有大人巴掌那么大,圆圆的,厚厚的,软软的,香香的,对我充满诱惑,有了饼干糖果,我就安心地跟在奶奶身边。

  有时,妈妈就在菜园做事,我就可以在阁楼上看。记得有一次,众人把一只疯狗围在了菜园里,人们手里分别握着锄头、扁担,把那疯狗堵在了菜园的一角,最后,真就把那疯狗一拥而上给打死了。

  阳台是悬空的,而支撑着阳台的两根大木柱,却是我上下阳台的工具或通道。我更喜欢呆在阳台上,就象是属于我自己的一个小窝,呆在上面,心里说不出的舒坦。那供我上下出入阳台的木柱,被我磨得有些发亮,不象木阳台其它地方暗淡无光。

  我五岁那年,奶奶走了,八十五岁高寿。没两年,爸爸落实政策回城工作了,而且还得了政府一些补贴款。妈妈用这些补贴款,把这两间稍显破旧的木阁楼拆除,改建成两间红砖房,地势低洼处也填平了,而我喜欢的木阳台也失去了依托,随之撤除。拆除木阁楼时,我的心里有点恋恋不舍。

  木阁楼变成了红砖房,眼前面貌一新。感觉上,似乎告别了奶奶的时代,进入到了一个崭新的时代,心里的转折,却也没有形成多大落差,觉得奶奶走了,带走了她该带走的东西一样,一切都自自然然的。

  在红砖房里生活了没有多久,我也随落实政策的父亲去了城里上学。因而,在我的记忆里,能与童年生活紧密相接的,还是那虽有些破旧但却十分难忘的木阁楼。

  二

  说起木阁楼,自然就想到了我的奶奶。我的童年,很多时光是陪着奶奶坐在木阁楼里的。奶奶的小脚,让她不能带我出去玩耍。为了能够稳住我,奶奶的食柜里总有一些饼干糖果,让我十分留恋。

  其实,对于奶奶的记忆,我已经十分的模糊了。但是,心里十分清晰的是,这是我生命中不能忘却的人。其实,我也曾想过写写奶奶的,可是,我对奶奶的了解实在太少,总担心写出来不够丰满。

  我不知道奶奶的身世,从哪里嫁过来的,什么年龄跟的我爷爷,甚至不知道她的名字。只知道她生育了多少儿女,知道她跟满仔(我父亲)一起生活,知道她对我最好。对于奶奶的这些身世,其实是应该去知道的,只是或许年幼无知时没留意大人们的言谈,或许根本就没有这样的意识,所以,给我留下一片空白。

  在我五岁时,奶奶就仙逝了,以八十五岁高龄心满意足地走了;而能够跟我说起奶奶的人——我的`母亲,则在我刚刚懂事的时候,也作别人世,还没来得及跟我讲更多的过去的事情;而父亲,则是一个少言寡语的人;而我,也不屑或不敢问及父亲那些以往的事情。男人的沟通方式,毕竟跟女人不同,似乎也不想沾染过多的唠唠叨叨与婆婆妈妈的。因而,我无从知道奶奶更多的身世。因而,我的笔下还没有专门写给奶奶的文字。

  但我知道的是,我是奶奶最宠爱的孙子。也曾听人说过,我母亲生育并不多,只生两个女儿。一直想生一个儿子的,当时却未能如愿。以至认了个同宗族的男孩作干崽权作寄托。直到妈妈四十岁时,才又来喜。奶奶得知喜讯,便每天在神坛前烧香祷告。虽然别人没听到奶奶念的什么,但心里却明明白白的,一定是在求满媳妇能生个孙子呢。尤其是在母亲临盆的日子,奶奶更是虔诚。直至婴儿的啼声在一个阳光灿烂的正午,划破了仲春的宁静时,奶奶的笑,才灿若门前的桃花了。

  那时候的农村,男孩的确是要紧了些。从为数不多的旧照片可以看出,这个小男孩应该是给家庭带来了不少欢颜的。母亲也因此一扫往日的阴霾,笑声更爽朗,扬眉又吐气了。母亲与奶奶关系十分融洽,母亲感谢奶奶的诚心祈祷,奶奶也感谢母亲为家族争气。

  我所能记忆的在奶奶身边的日子,就是在自家的木阁楼上。

  奶奶唯一的画像,是我见过的在家乡无数老人百年画像中最好的一幅。这并不是我带着过多的情感色彩,而是奶奶的气质,还有端庄、清秀的五官,的确透出大家闺秀的风韵;而且画师的技艺应该也是一流的,或许根本就不是家乡当地画师的作派。那种浓淡相宜的粉墨,恰到好处地描绘出奶奶高贵的特质。对这幅奶奶画像的认识,实际是我成年以后才有的。由于懵懂年少,或者是熟视无睹吧,并没感受到奶奶的与众不同。直到我的女儿看到奶奶这幅画像,禁不住啧啧称赞,说奶奶年轻时,应该属于美人,而且是大家闺秀了。我才认真看奶奶的这副画像,才有与众不同的认识。但是,画像之外,对奶奶的记忆,却真的很模糊了。对此,我总有种憾意。

  在故乡的小山上,绿树丛林中,我的奶奶和我的母亲紧挨在一起长眠。面向着的地方是火车小站和我曾经就读过的小学校;背倚着不远的地方,则是村里的乡居,乡居旁边就是106国道。奶奶与母亲一直要好,一直有说不完的家常。相信她们在这里长眠,一定很融洽很愉快。

  清明时分,我是一定要从城市赶回家乡,给母亲和奶奶祭典。虽然她们在这里歇息长达二十八年和三十六年了,但每当我静谧地肃立在她们面前,回想起她们曾经的往事时,人至中年的我,依然会热泪盈眶,独自一人时,也会任泪流面,宛如少年一般。这里,安卧着我生命中至亲至爱的两个女人。其中一个就是我的奶奶。

  三

  那年山洪暴发,村前那条齐腰深的小河发了威,浑浊的洪水爬上了堤,没了庄稼,一夜间,垄里所有的屋都消失了,一片洪水茫茫。

  腊姐的妈妈禾英婶跟妈妈是极要好的姐妹,她家因为住在田垄中央,那土砖砌的房屋在浩荡凶猛的洪水的冲击下,也没能幸免地倒塌了。幸运的是房屋周围的杂树,成了一家人的救命树,只是腊姐的爹要守家里的东西,不肯就出来,以至再没出来。待大水稍退,天又大亮时,腊姐他们才被生产队组织的人接到了坳上。

  我家住在山脚下,大水离我家还有两三尺的距离,没有多少后劲就退下去了。禾英婶家没地方住,而我们家房多人少,只有我跟妈妈两个人住。爸爸那时候已经落实政策返程工作了。于是,妈妈便空出木阁楼给禾英婶一家住。

  于是,奶奶的木阁楼就有了生气。

  村里在这次水灾中死了两个人,腊姐的爹和另外一个看水的人。那个看水的人死得好惨,由于没有及时找到身体,等到大水退了之后,才在小河下游找到的。找到的时候,已经被水泡得身体变形了。我们去看了,后来就觉得很恐怖。腊姐的爹开追掉会时,腊姐和禾英婶都哭得很伤心,欠狗也哭了,不过是看妈和姐哭,他也就哭,他还小呢。

  腊姐十七了,大我好几岁,已经出落成大姑娘了。两条粗长的黑辫时而贴在鼓鼓的胸前,时而脑一摆,又甩到后背,那甩辫子的姿势总是牵人目光。住在我家以后,就多了一些村里的大哥哥来我家做客。这些大哥哥平时不跟我玩的,此后却老是在晚饭之后,喊我出去玩。我当然不会跟他们玩,没有什么意思。我宁可带着欠狗出去抓萤火虫,或者跟其他小伙伴捉迷藏什么的。后来,那些大哥哥就到木阁楼找腊姐去了。木阁楼上,就有了甜蜜的味道了。

  我们两家一起出工,一起吃饭,很和睦。欠狗总缠着我要我讲故事。我说可以,不过得帮我扯猪草,扯满一篮子就讲。腊姐在一边有时也听得入迷,问我怎么有那么多的故事。我说是书上看的。因为,爸爸每次从城里回来看望我和妈妈,总是会给我带一些图书什么的。

  我家人少,没这么热闹过。而且,由于家庭的成份高,也没人愿意跟我家近乎。这会,一下子有了腊姐与欠狗,我倒是觉得好玩多了。我在家吃饭原来是冷冰冰,爱吃不吃的,腊姐她们家来了,饭菜吃得有滋味多了。

  发大水之后没多久,爸爸回家探亲。爸爸是个严肃的人,他对这一切似乎没什么反应,他是这屋里唯一的男子汉,他不爱作声,闷闷地样子。住了几天,爸爸又回城上班了。我们又恢复了热闹。

  别看腊姐年纪不大,可是很能干,嘴巴也甜,很讨妈妈喜欢。她帮着妈妈料理猪食,剁红薯藤,清理房间什么的,很麻利的样子。妈妈说,好在腊姐长大了,又能干,否则禾英婶就苦了。我也很赞同妈妈的话,对腊姐表示了敬意。

  住了些日子后发现,有一样不太方便,那就是洗澡。女人洗澡反正都是在家里,关了门的,倒没什么异样。只是,有了腊姐的木阁楼,洗澡的时候,木板上面的动静似乎有些特别,哗哗哗的水声,浸润得心里很是舒畅。男人可不是,在热天,男人总是提桶热水去外边洗澡,到塘边或屋檐下,脱得光光的就洗,当然,一般是在天黑以后。这里的男人都这样,我以前也这样。

  自从腊姐一家来了,我就穿裤衩洗,然后到里屋换。欠狗还小,都是腊姐帮他洗,当然就光着屁股。见我穿湿湿的短裤进屋,腊姐就回避,禾英婶就说我到底是读书人,就是不一样。

  半年以后,村里在山坳上建起了“新村”,改变了原来乡村建房独门独户的模式,而是一家挨着一家,每家都是同样的结构,倒有些象我后来到城里看到的房子一样了。腊姐一家也被安排了一套“新村”房,从我们家搬了出去。

  于是,木阁楼又人去楼空。我和妈妈又恢复了冷清的生活。看着腊家一家搬出的房间,我觉得空落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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